残春夕阳

残春夕阳 春心已死，只余满眼的浓绿。我颓然地坐在三姐家墙外不远处的路边，抽着烟，眼里噙着泪。满眼的浓绿。杂乱的小树丛里，一棵油菜花是淡黄色的，孤单而瘦弱，不合时宜，就像没娘的孩子。谁种的两三棵月季，惨惨的粉色，是烛泪的样子，病恹恹的。一些白色的小花，叫不上名字，散落在杂草之中，无依无靠。一只灰白色的蝴蝶飞过去，没有精致的轮廓，衣衫不整地流浪着，就像没有灵魂的纸片，甚至比不上杨柳絮那般从容优雅。世界是无数的熙熙攘攘的绿叶，虽然不声不响，却努力地争抢着阳光，那些绚丽多彩的春心，都成了千篇一律的模样，成熟冷漠地睁着或圆或扁或大或小的眼睛。很多草们已经急不可耐的举起它们的果实了，虽然还是空壳的绿色，但是它们这一季它们这一生的未来已经定型了，虽然还努力着，还奋斗着。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这个小小的经验我有。许多鸟儿，在高高的树木浓密的枝叶间，在低低的树丛狭小的缝隙中鸣叫着，有的嘶哑，有的圆润，有的苍白，有的婉转，似乎很敏捷，很轻松的样子。但没有人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说的都与我无关。夕阳是绚烂的，血红的灿烂，天上却没有云朵，它只好无聊的自顾自地灿烂了，就像激情澎湃的演讲者没人喝彩一样。但树叶接纳了它，似乎是一张张挂着金黄光晕的脸。小草的茎叶像金箔和金丝一样，竟然有些许圣洁和肃穆。我静静地坐着，影子被我蜷曲在身下，也许那圣洁的光也投射在我的脸上吧，可惜我这憔悴的灰黑的脸，犹如毫无生气的泥塘，它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九年前的今天，就是这个时候，我在手术室外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而你正在产房里痛苦地呻吟，今天是宝贝的生日。亲人们今天聚在一起，他们是高兴的，但是我知道，他们都会偷偷地抹泪，因为无论多么幸福快乐的日子，你都再也无法和我们分享了。我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三姐家门口。忽然，几十只喜鹊飞到不远处那棵十几米高的洋槐树上，它们近乎疯狂地嘶叫着，唇枪舌剑地吵着，在树枝间飞上飞下。这样持续了应该有十多分钟，三三两两地飞走了，小村庄又恢复了宁静。我只看到树梢上，还有无数的凋败的惨白的洋槐花，那是春的最后的华发。喜鹊们吵什么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春天又一次过去了。2022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