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闷了一个冬天，大家相约去踏青，去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周日的午后和同事们去黄河边踏青，爬到邙山顶有些累了，便坐在山顶的油菜地边的柳树下休息。大家说笑着欣赏着眼前的春天的美景，同事的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闲不住，忙着在油菜田边追逐着蝴蝶。
我信手折了根柳枝，做了个柳笛吹了起来，听到柳笛声，两个小男孩放弃了追逐怎么也捉不住的蝴蝶，跑到我的面前，瞪着大眼睛新奇地看着我吹着的柳笛。我看着他们的新奇，把柳笛递给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接过柳笛刚要吹，另个小男孩着急得也上下其手，转眼间柳笛在两个小孩子的手中变成了两片皱巴巴的树皮。到了这时，两个小孩子嘴里发出的不是柳笛声，是比柳笛声更高亢的哭声，两个孩子的父母赶紧上前呵斥过各自的孩子，拿出玩具哄逗着，可还是哭声依旧。我和其他同事忙又做好了两枝柳笛，孩子们拿到了各自的心仪的柳笛，才破涕为笑，也忘了刚才的争抢，嘟嘟地吹着柳笛，在油菜花间结伴地跑来跑去。
刚才上山时只顾低头爬山，到山顶又经历了一场一枝柳笛引起的小骚乱，还无暇欣赏黄河岸边的美丽春色。一切都恢复平静了，看着孩子们快乐地跑着，听着他们吹出的断断续续的柳笛声，我也悠闲地细细地品味着眼前的景色。放眼望去，北邙山顶上是一小片一小片平整的台地，台地上种着油菜，一片片的油菜花正开得金黄灿烂。南坡上是一层层的梯田，绿油油的麦子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生机盎然，麦田边是一排排的高大的泡桐，枝丫上挂满了淡紫色的泡桐花。北坡的悬崖下是黄河宽敞的河道，混黄的河水在沙丘间漫条斯地流淌着，对岸是一望无际的河滩地，绿油油的，一直延展到视野的尽头。
看着，想着，不禁想起了家乡的春天，孩子们的柳笛声更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家乡也有一条河叫辽河，从我童年生长的城市中穿过，向西奔流入海，辽河的一条条枝叉像大地的血脉，广布开来，滋润着那片黑色的土地。和中原不同，家乡最多的树是柳树，柳树喜水又耐碱，有“九河下梢”之称的家乡多水，适合柳树的生长，于是河沟边、道路旁、房前屋后到处是柳树了。
家乡的春天比中原来得晚些，当春风把裁出的嫩绿的柳叶挂在柳枝上时，田野、村庄和城市都被这一抹新绿妆点得生机盎然。家乡的春天多风，有“不行春风难得春雨”的谚语，柳枝在春风中飘荡着，也是“风细柳斜斜”，柳絮在春风中飞舞着，像洁白的雪花。辛勤的农民在春风中忙碌地插秧，几场春雨过后，柳树换上了深绿色的新装，秧苗也染绿了田地。
春天是孩子们最快乐的季节。被禁锢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脱去了厚重的冬装，尽情地在田野里玩耍着，像一只只快乐的小鸟，那份快乐更是在嘟嘟的柳笛声中相互传递着。在那个生活拮据的年代里，孩子们更谈不上有玩具了，柳笛便是孩子们春天里的最好的玩伴。
做柳笛是孩子们最擅长的手工，折一枝柳条，去掉根梢用手轻轻地扭动，把枝条的树皮扭松后抽出里面白色的木质，再把树皮管剪成两三寸长，掐去一截绿色的外皮做成吹得嘴，一只柳笛就成了。做柳笛的枝条粗细不同，柳笛的声音也不同，细柳条做成的柳笛声音高亢，粗柳条做成的柳笛声音沉闷。手巧的大孩子还会把柳笛作的更长，在柳笛上开出像笛子一样的孔，能吹出简单的韵律。不管是做怎样的柳笛，在一番忙碌后，大街小巷里都响起了各色的柳笛声。有时候，就是大人们也会在忙碌之余信手作枝柳笛，吹上两声以示对春天歌唱。
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四下里奔跑着，捉完了蝴蝶，又去摘泡桐花，把小喇叭一样的泡桐花插在柳笛上，柳笛又变成了一枝小号角。男人们坐在树下聊着天，照看着孩子，勤快的女人们没了孩子的拖累，在泡桐树下挖着野菜。泡桐树是中原最多的树，多得就像家乡的柳树，中原人喜爱泡桐，家乡人喜爱柳树。
文人们钟爱柳树，赋予给柳树很多美好寓意，男人的俊美是“濯濯如春月柳”，女人的俏丽是“柳叶弯眉樱桃口”，最有诗情画意的场景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家乡人喜爱柳树，不单是因为这些美好的寓意，更在于柳树顽强的生命力和它的实用性。
垂柳喜湿，旱柳耐旱，不管是垂柳还是旱柳都耐寒耐碱，杨树、槐树不能生长的水塘边、碱土岗，它都能扎根发芽，长成一片绿荫。柳树也非常好栽，就是随便插下根柳桩第二年都会长成一颗小树，用“无心插柳柳成荫”来形容，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春天柳树最早吐出新绿，春风中它用那柔弱的枝叶与风沙抗争，护卫着田地、村庄。夏日里的柳荫，是避暑纳凉的最好去处，闲暇时人们三五成群聚在柳荫下，谈天说地，聊着对美好生活的企盼。秋天里，杨树、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杆时，柳树仍是绿叶满枝，直到初冬的第一场雪，还给大地留下一丝绿意。柳树的坚韧、顽强和对生存环境的宽容，也如家乡人的性格。
柳树的全身都是宝，建房的檩子、椽子、柱子是柳木，打家具也用柳木，柳条可以编成筐蓝。柳树还能入药，柳叶、柳絮有清热解毒、利湿消肿之效，柳皮可除痰明目、清热祛风，柳根能消肿止痛。柳树有如此多的用途，怎能不让人喜爱。
夕阳西下的时候，孩子们跑累了，女人们也挖满了大包小包的野菜，大家开始下山了，孩子们又欢快地吹起了柳笛。
柳笛声中，越发思念起家乡，“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如今，家乡的杨柳是否依旧。我折了根柳枝，做了一只柳笛，也吹了起来，让柳笛声送去我对家乡的思念和祝福。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