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中学时,学校里有块土墙围起来的菜地,叫南园。那里生长着几棵挺拔的白杨,树下一间规整的草房里住着孤身一人的白福谦先生,他是我的语文老师。
白老师并不高大,瘦瘦的身材,短短的头发,一副近视镜平添几分文人学者的风度。他走路细碎的步子总是很快,好像有走不完的道路,好像有许多急着要做的事情。
听白老师讲课,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口若悬河,才思奔涌,话语间闪烁着知识与智慧的火花。那富有表现力的手势,那刚劲工整的板书,总把人带进思索和感悟之中。他不时走来走去,目光向上,从无倦意,看着他就会充满活力。而每每布置完作业,他或讲作家的故事,或朗读一篇美文,或背诵他的诗,这让我们这些学生心神翻动,如痴如醉。那时我总想当作家,就是因为他。
月亮升起来了,一瓢银色泼满了南园。我来看白老师,草屋里仅有他和一张方桌两墙书架。他看着我的习作时不时习惯地抽动鼻音,那红墨水点点滴滴,如他炽热的心血在流动。他送给我两本书,还有培根的一句话:“读书使人渊博,辩论使人机敏,写作使人精神。”坐在那里的他真像一盏照耀别人的灯。
期中考试,我的数学只得60分,刚刚及格。星期日,白老师把我找去,在白杨树的浓荫里,他告诉我偏科不行,掌握全面的知识才有本领。他说他给我补数学课,每天半小时。没想到他的数学也是那样好,叫我羡慕、敬仰。当我的数学成绩成为班里前几名时,他轻轻地给我一拳,摘下眼镜笑个不停。
我的一篇经过白老师修改的作文,在地区小报上发表了,让我兴奋得难以入眠。约几个同学去逛街,跟一个喝醉的人撞衫了,那人扬起巴掌要打我。说来怪了,恰被白老师碰见,他快步跑来,把我挡在身后,吼道:“谁敢碰我的学生,我就跟谁拼命!”文质彬彬的他竟是如此威严,吓得那个酒鬼悻悻地走了。顷刻间,我没有抬头看看白老师,因为眼里有止不住的泪水。
南园一派葱绿时,白老师组织我和十几位同学去南园菜地义务劳动,那是个阳光很好的日子。他说:“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只要勤奋、肯干,人生就会充满激情、智慧和力量。”我们感激他和他的话,尽管满脸是汗。教物理的常老师拿来相机,我们便紧紧围着白老师一起进入白杨树下的镜头。
毕业了,我去南园跟他告别,控制不住分别的苦痛,说不出话来。他抚摸着我的肩膀说:“努力吧,你会成为作家的。”这话刻进我的心灵,至今还在激励着我。
白福谦老师就是这样的人,确像南园里保护土地的树。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枝叶都尽力地表现绿意和希望,给人们带来美丽、幸福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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