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就地过年,母亲在广东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大年初二在老家祭祖后,父亲便随我们到渠县城玩。在挂满灯笼和一片花海的流江河湿地公园和文峰山公园,他看见我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显得格外开心。
我的父亲生于1949年,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农民。兄妹五人他排行老大,婆婆去世得早,爷爷体弱多病,父亲十六岁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三个姑姑从读书到成家立业,都是父亲操办,幺爸因病智力迟钝,父亲就一直带在身边照顾,哪怕外出务工,也带着他。
父亲上过四年高小,在那个年代算当地有学问的人。他当了生产队长,队里记工分,分粮分物都极得大家认可,有个绰号叫“王老实”。改革开放后,头脑灵活的父亲平时种地,闲时外出做点生意。每次赚到钱都会给我们带回好吃的、好玩的,尽量满足孩子们的心愿。初中毕业那年,他承诺如果我考上重点高中,就给我买梦寐以求的“军装”。
在拿着录取通知书等待父亲回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终于盼到他从郑州做生意回来,我便迫不及待打开父亲的包,看看有没有我心爱的军装。父亲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生活用品,在包的中间,整齐地平放着一套绿色的半袖军装,我打开军装,迟疑地问父亲:“裙子呢?”“裙子穿上不好看,配裤子多精神!”父亲怕我生气,还补充说了一句:“为了给你选这身衣服,我还赶落了火车。”我既高兴又有些遗憾地换上,大小刚合身。这套衣裤陪伴了我的高中生涯,既代表父亲的爱,更是父亲对女儿的要求和希冀。
父爱既有“春天”也有“严冬”。记得我们上小学时,对坐火车格外憧憬,总缠着他要坐火车。1984年暑假,父亲终于同意带我们去坐火车。从三汇上车坐到达县。看到像一条绿色长龙的火车,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们一边吃着从没吃过的江津米花糖,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速穿过的农田、房屋和树木,兴奋无以言表。妹妹更是在车上手舞足蹈,甚至干脆仰卧在座位上,双腿分开倒悬在座椅靠背上。父亲马上制止,可妹妹哪里听得进去,继续在那儿自顾自地玩儿。父亲这下生气了,朝着妹妹的脚打了两下,一把将妹妹抱下来,端端正正放在座位上。妹妹哭了,我们都吃惊地看着父亲,父亲压低了声音说道:“女孩子站有站像,坐有坐像。”这虽然是“火车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但却让我终身铭记。到了达县的那天晚上,原以为父亲会带我们去享受旅馆,但父亲不舍得乱花一分钱,带我们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搭地铺。
父亲一贯节俭,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怕穿补巴衣服,只要你洗得干净。”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每次出门办事总是一双黄胶鞋、一个帆布包、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衣服,直到现在,父亲出门还是舍不得他的帆布包。我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吃剩的饭菜总是舍不得倒,不穿的衣服放在衣柜里很多年都舍不得扔,能够坐公交车的,一定不会去坐出租车。
父亲是一个朴实善良的人,对需要帮助的人,他总是毫不犹豫伸出援手。隔壁二爷爷结婚没被子,他把家里的新被子借给他,蒋表叔家缺劳力无法耕种,他牵着自家的牛二话不说就帮着犁田。福安大叔因病去世时儿子不到十岁,他全额出资帮着张罗安葬。在那个经济紧张的年代,左邻右舍几乎都向他借过钱,不管能不能还得上,他都没拒绝过。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他看重教育,凡是家里子女读书成绩好但有困难的,他都乐于帮助。庆学大叔家有四个女子,学习成绩都好,但家里经济困难,实在难以供她们上学。父亲毅然承担他家二妹的学费及生活费,从初中一直到上大学。而今,父亲和庆学大叔亲如兄弟,二妹重庆大学毕业后,如今事业有成,逢年过节,第一个问候的电话准是她。
看着父亲的脸,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人,但他就是我的天,曾经为我遮风挡雨,陪我幸福成长,送我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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