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窗外依然灰暗,像往常一样夹杂着毛毛细雨。绵长的战役就在这平常的一天到来前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指挥部 隔离围挡 警戒线连同种种荒诞不经的闹剧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夜里。一脸茫然的众人试探着踏上和着雨水的街道仰起头呼吸着层楼间自由的空气。没有漫长煎熬后胜利的欢呼,只有行李箱滚轮轰隆地声响和卷帘门的提拉声,货架半空的商店 餐厅又恢复了往常,终日伏案哀叹的老板也终于重新笑脸相迎。一切真的结束了,一切又好像从未发生。
逗留已久,在这一天才正算式认识了景德镇。骑车穿行在重新焕发生机的城市街道上,旧城市的面貌平平无奇,无可称道,甚至有些破烂不堪。但闻名于世的瓷都绝非空有虚名,尽管文创色彩十足的陶溪川依旧店门紧闭、琳琅满目的陶瓷市场门可罗雀、浪漫文艺的三宝小镇也刚在梦醒后睡眼惺忪,这依然掩盖不了这悠悠千年的陶瓷古都在新时代迸发的艺术活力。老一代匠人守住了坚实厚重的文化技艺,新一代艺术家在此基础之上相得益彰的赋予了艺术崭新的生命力。
只是在这连绵的浓雾里消耗了太久的时间,心里有些焦急,未能仔细探究,难免有些遗憾,算是留个念想。下一站是南昌县,因为有故友在,这是为数不多确定的站点。查看地图,三宝小镇绝不是必经之路,且只有把地图放到最大才能看到一条微弱的小径穿山而行,这种不确定性不应该出现在单人旅行里,只是路边诸多沧海遗珠实在太有吸引力,况且只走大路,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还是下雨,从宏村出来已近一月,就没再看见过太阳。三宝村依然人影寂寥,只能在路上边走边瞧。折弯间、不经意处、草房子 、集装箱不一定哪里就会是一家咖啡馆 、民宿或是艺术中心,说散落最贴切不过,很多就在山坳遗世独立,在充盈的内心里,寂寞也不过是他们平常生活的调味剂。
崭新的马路延伸到村子尽头,继而被一条一米宽水泥路取代了。我随这覆满草叶的水泥路转山而上,雨雾淹没了半座山,凿山而建的小路下面是幽深的山谷,偶尔可以瞥见几棵高大松树的树尖。连一只鸟的声响都没有,整个山上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刚雀跃着选了这样一条神怡的路,直到绕上山顶,没路了!重新查看地图,这路根本不通,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岔道了。
在湿滑的陡坡上掉头很艰难,我尽可能小心翼翼,还是倒车了。小腿上几年前骑自行车磕到的位置又被准确的重重一击,一只脚跳到路边小坐了会才缓过神来。我很担心在这样的坡度上扶不起来,或车子磕坏了哪里,恐怕救援都难。好在一切无碍,重新捆扎好行李下山。在倒车之后更加胆怯,战战兢兢的移步到错过的路口位置,错过,原来是因为这是一条沟坎纵横没有任何修整的土道。想就此放弃,又不甘心已走了太多的冤枉路。只能咬牙摸索着往前走。从垭口转过来一直下陡坡又人烟罕至,被雨水泡透的粘土有两道车辙碾过,边上的泥土太过松软泥泞,压进去就整个没有了方向。只能寻着车辙龟速行进,两只脚拖拉在旁边的泥里,好随时准备用腿撑住车子。我开始后悔这样冒失的决定,哪怕只是倒在泥里,也实在不好收场。好在是有惊无险,只到走出两三公里,踏上水泥路的一刻悬着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本来宽裕的时间,耽搁许久到南昌县天已经黑透了。朋友一直在路边等我,又一个五年,世事蹉跎,已都不负青春往日。五年前也是在大雨滂沱的南昌音乐节上见得一面。十年前分开后,他机缘巧合进入到这家国营企业,先入团后入党,从一个中专生自学拿到专科再升到本科学历,还要继续深造经济学研究生。尽管还有些曾经的稚嫩在身上,却已坐到举足轻重的厂长位置,并在当地在老家都购置了房产,再不是当年那个被我轻易盖帽的顽孩了。
十年,完成了大多数人艳羡的奋斗历程,其中艰辛,我相信也只有他能体会。如果足够努力,上天一定会给你竖起登天的云梯,如果没有,只能是努力的还不够,没有别的理由。倘若觉得十年太长,一年也完全可能完成一次蜕变。可就是这曲曲一年,在满是借口的懦夫眼里恐怕也太过漫长了。难堪的是,自己尚身处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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