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件东西,变成绵长的记忆,让我时刻感知母亲的存在。
一件是二十年前母亲为我做的夏季的无袖衫,棕底黄花,薄纱的,现在拿出来,也不觉得老套,母亲的确是个出色的裁缝。我一直把它收在柜子里,每次收拾衣物,就会有意无意看到它。
一件是母亲的毛衣,本是浅棕色,或许是为了记忆深刻,多年前我把它染成深棕,近乎黑色,而且用它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枕头的外套,里面放了一层薄布,布里装的是晒干的桔皮。我不喜欢抱着布娃娃睡觉,却经常抱着这个小枕入眠,毛线的感觉软软的,像母亲的呵护;嗅着淡淡的桔香,像母亲的唠叨不会走远。
十四年了,就这样捱过。
内心?怎样的痛过?冷暖自知。
吃苹果的时候,妈妈会说:不要吃皮,到肚子里是硬的,不消化。
去买东西,总不忘告一句:过马路两边都瞅瞅,没车了再过。
每次坐车,同样的语言:少说话,挨着老头老太太,下车了坐接站车坐女人的车,男的别坐啊。
母亲发病的前一个晚上,对我说:吃不吃白菜?我明天拿两棵给你,白菜解毒的,人隔三差五的一定得吃呢。
那一年,母亲喜欢买鞋,去的前一段时间,买了两双皮鞋,我问,为什么?她笑:我留着出远门穿。当时觉得好笑,远门?她连几个女儿家都去得少,总是走不开那个家。现在想来,心酸得无处化解。
母亲喜欢扭大秧歌,年轻时评戏也唱得好。村子里组织老年人健身,每天晚上,吃过饭,她们都会到大队部那固定的场地跳上一阵子,她跳得最好。有时,我说:妈,别跳啦,吃饱饭剧烈运动不好。她回我:我们运动不剧烈,你不会,嫉妒我了。然后笑。
那一天晚上,听说放了一个节奏很快的曲子,听说有人问到她关于哥哥的一些事情,(哥哥当年闯了祸,离家在外几个月了,她天天担心他)母亲跳了不久,就突发脑溢血。当父亲通知我时,我发疯一样的跑去那里,而当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场,看那张灰黄的脸,我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更像一个傻子。她的眼微闭,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呼吸,又像在轻声呻吟,都说病人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意识了,我不知道。只记得当时我说:妈,您是难受不?想吐,就吐吧。我的话刚落,她果然吐了,吐了一地,还溅到我的手上,一看,很分明的看出那吐的东西里有好多白菜叶。想到她前一个晚上对我说的话,泪再一次迷住了双眼。
不久之后,去了医院,再后来,检查,定论,小脑大面积出血,无力回天。
那一年,母亲五十九岁。
哎,这些事,压在心上,拂之不去,那种疼,没有经历的,怕是不会懂了。
往事,在不经意间袭上心头。
一瞥,又看见我精心缝的小枕。
母亲,我们同在,永远。
而此刻,我已是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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