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李朝元 天籁之声与童言之美 天籁。只要写到这个词便想起故乡:那一处山风入林的声音;那一处小溪流淌的声音;那一处鸟鸣春色, -->
散文
李朝元
天籁之声与童言之美
天籁。只要写到这个词便想起故乡:那一处山风入林的声音;那一处小溪流淌的声音;那一处鸟鸣春色,布谷催春的声音;最惬意的还是夕阳缓缓陷落的声音。
夕阳西下有声音吗?
当然有,只要你认真倾听,选对了时候听,你一定会听得到。
坐在村外的石桥上,桥是古老的桥,水是今天的流水,潺潺流淌,桥的西侧是一棵古枝虬劲的大榕树。身边来回溜过几只黄狗,一只鸡摇摇摆摆走来,黄狗撵过去,鸡便展开翅膀飞上圮废的墙垣,黄狗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很无奈的样子。这个时候夕阳架在西龙山上,此时你必须目不转睛,屏住呼吸,心无杂念。几分钟的时间,那枚夕阳便从清晰走进朦胧,这个时候你的眼睛不可眨动,排出一切干扰,然后在心里信徒般的默念。你可以默念自己创作的“爻词”,也可以默念“阿弥陀佛”之类的祷辞。念着念者,突然一阵清脆如玉石敲击的响音传进耳廓,你用心将它收集,编辑成一串乐曲,譬如莫扎特的《巴斯蒂安与巴斯蒂安娜》奏鸣曲,譬如盛中国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如果都不会编,你就把它编成一首山歌。总之,你随心所欲的编辑,编成你喜欢的声音,喜欢的歌曲,只要你心情愉悦,忘却凡尘,一定能听得见并陶醉其中。正在聚精会神,顷刻间,那枚夕阳跌下山梁,声音停止,然后是一片红云,将半个天空烧得通红通红。
其实,故乡这一处夕阳西下美妙动听的天籁,只存在于我的意念,存在于我生命过程的感悟里。为了“悟道”这一处声音,我耗费几十年的时间。
还有一种天籁之声,它并非自然界发出来的,它是从书面语言发出来的,文人墨客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诗歌。有证如下:
“尤喜诗与歌,声出似天籁。”这是清朝一个叫做方文的文人说的(见《宋遗民咏·吴子昭雯》)。这是第一例。
还有第二例:“而近体之妙,须不着一字,自得风流;天籁不来,人力亦无如何。”这句话同样出自清朝的一位文人,他叫袁枚。后边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天籁,人怎么会演凑出这样美妙的声音呢?
方文,字尔止,号嵞山,别号淮西山人。方文之诗前期学杜(甫),多苍老之作;后期专学白居易,与方贞观、方世举并称“桐城三诗家”。
袁枚,字子才,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老人。他是清朝乾嘉时期的代表诗人、散文家、文学批评家。
看得出来,以上两例,他们都是文学大家,而且以诗歌见长,都把诗歌之美视为天籁,如闻天籁。
我好读诗,尤其是古诗,所以常常沉浸在古诗词天籁般美妙的意境当中,它和故乡秀美的山川共同协作,演奏出一曲曲如《水边的阿狄丽娜》、《月光奏鸣曲》、《梁祝》、《山中只有藤缠树》等等美妙的乐曲。它构成我生命长河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乐章。
故乡的天籁,古诗的天籁,伴我度过几十年的岁月。除了故乡的天籁,除了古诗的天籁,到了老年却又蹦出一个更让我心爽神怡的天籁。她伴随我走进生命的又一个阶段。
小孙女刚过两岁,学会的语言不多,但是她总能活用这些童言,将它发挥到“极致”。我把这些唯美的童言称为身边的“天籁”。
“你别亲我的脸,我刚洗完澡,把我的脸弄脏了。”孙女说。
她自然不会说我的胡子扎了她的脸,却将平时父母训斥她“别把脸弄脏了”这句话用到这一里。在她的概念里,碰到她的脸会把脸弄脏。
那天,她奶奶躺在沙发上打瞌睡,她走过去,我说奶奶睡觉别动她。孙女很听话,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她奶奶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孙女说:“奶奶醒了。”她奶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闭上眼再睡过去,她却手指点着奶奶说:“再来一遍!”我听清楚她话里的意思,捧腹大笑。她奶奶问我笑什么?我重复了一下孙女的神情和“再来一遍!”这句话。她奶奶也是捧腹大笑。
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让我们捧腹大笑的童言呢?你说她用的不对,但也不能说她完全不对。她肯定是从她有限的语言库存里取出来的。我在思考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存入了这样一句语言信息的?一个偶然,从她妈妈那里得到答案。她妈妈说,唯独她睡得晚,自己翻来覆去见没人搭理她,就在那里背唐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低头望月亮……”背错了或者背不出来就自言自语:“错了!再来一遍。”然后再背,还是背错,又说:“再来一遍。”一遍一遍的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错了!再来一遍”。
而这个“再来一遍。”则是平时她背错诗句后父母对她的要求。
我终于找到了她童言的出处。
“昨天晚上谁哭了?”我问。
小孙女说:“我。”
我问:“为什么哭了?”
她说:“妈妈拧我的屁股。”
她妈妈说:“晚上不睡觉,在床上乱跳,踩着我的头了。”
我说:“再哭,爷爷就打你的屁股。”
她说:“不要。”
“不要”是她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否定式童言。
那天我又问她:“昨天晚上谁哭了?”
她说:“我没哭。”
我故意逗她说:“我怎么听到一个小孩的哭声,是姐姐哭了?”
其实她姐姐根本没哭。她说:“不是。”
我再问她:“那是谁哭了。”
她说:“是爷爷。”
全家都笑起来。
我再问:“爷爷怎么哭了?”说完,等待她的回答,估计她会说:“妈妈拧你的屁股。”
可她却说:“奶奶训你。”
全家又笑起来。在她储存的语言里,肯定是被训斥了才哭。是她感同身受得出来的一个结论。
还有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根据。抱着她睡觉,睡熟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她不干,即刻哭起来,我只能再站起来边走边晃动她,她又睡去,我仍然坐下来,这次我选择了坐下后继续晃动她,保持和站着时一样,可她仍然哭。我搞不清楚她怎么感知我坐下来的?当她再次醒来,却要“走那个!走那个!”我的理解是让我走动。我就在客厅里打转、来回走。可她仍然要“走那个!走那个!”我从客厅穿过走廊,走到南边卧室,回过头来再走,她才呼呼睡过去。
“走那个!”就是往那边走,过走廊,往南卧室走。我转圈在客厅里走,光亮始终没有改变,而穿过走廊来到南卧室,一路光线亮度变化,虽然她没有睁开眼,但也没有熟睡,一定能够感知到光线明亮的变化。她要找妈妈,我们常指给她“在那个屋里。”这里有“那个”这个词,那个屋里有妈妈。这些既清晰的又模糊的概念、语言叠加、组合,构成“走那个”的童言活用,是她唯美的天籁般的童言。这是我几天后才破译出来的密码。
但是,等她睡熟,只要我坐下来她即刻感觉到。是怎么回事?我至今不得其解。
童心、童言、童音。特别是她语言的活用,让我,让我们全家快乐无比。“爷爷哭了。”“被奶奶训哭的”。这样狡黠却又是纯洁的童言,除了捧腹大笑之外,还有被她激荡起来的无法抑止的想她、亲她的思绪。特别是离开她的时间,每次也就是一个星期,更是如此。
当然还有更多。譬如:她奶奶看电视她过来捣乱,她奶奶说:“滚”。她妈问:“奶奶让你滚你怎么不滚?”她说:“爷爷不抱我滚我怎么滚?”再譬如:她妈妈生姐姐气,她却说:“我不惹妈妈生气,我自己吃饭,不要妈妈喂。”再譬如:午觉醒来,不说打开窗帘,却说:“打开太阳!”每次都令我们忍俊不禁、笑不可抑。
倾听着孙女的童言、童音,好比天籁,胜过天籁。既是童趣的唯美,又是她歪歪扭扭走不稳脚步画卷般的唯美,更是亲情的唯美。
写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应该去找一本儿童心理学好好研读,或者干脆去研修一门儿童心理学课程。那样,可以随时破译她天籁般的童言,让快乐来得更加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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