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观,是一味精神的良药,可以使消沉者振作,使悲观者欣然忘忧,使遭逢逆境者处之泰然。不过此药虽良,却是药店无售,而是产于自我之心灵。因此,遇挫折而消沉、处困境而悲观者,须自制其药,自医其疾。
说达观是一味药,只是比喻。百科对于“达观”一词的解释是“达观,旧称对人生抱消极的看法,一切听其自然,随遇而安为‘达观’。亦谓对不如意的事情看得开”。这种解释,显然不够贴切。笔者以为,达观并非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达观的人固然须随所遇而安,对不如意之事看得开,但随所遇而能乐,看得开而后有所为,才是真达观。否则,达观岂不成了自我安慰、自我麻醉的同义语?对于真正达观的人而言,遭遇打击,心理仍能保持平衡状态,身处困境,仍能安之若素,且能乐对困境,昂然进取,岂能说是“对人生抱消极的看法”?
中国历史上,能够达观处世的人颇多,而苏轼、刘禹锡的人生经历,最能诠释“达观”一词的含义。
苏轼屡被贬官流放,甚至被诬入狱,险遭杀害。但他被贬谪黄州时,不畏艰苦,躬耕自足,写下《前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一批不朽的杰作。直到被贬往岭南的惠州、海南的儋州,他仍吟咏不止,旷达一如往日。“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把当地特产当作难得的享受。“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他把被一贬再贬,直到天涯海角的流放之途,当作奇特的旅游。在他看来,那贬谪流放之地,竟是无一处不美好,无一处不奇趣。政治帮派的排挤、嫉妒者的打击陷害,不但未使苏轼悲观沉沦,反而成全了这位天才,使其成为千古文豪。
刘禹锡多次被贬官,辗转颠踬于蜀、粤、皖等地达二十多年。然而,他无论久处穷山恶水,还是置身于边远之地,皆能泰然处之。他被贬往和州(今安徽和县)时,自建陋室,写下脍炙人口的《陋室铭》,在文中将其比作诸葛亮隐居南阳的草庐,扬雄在西蜀读书的亭台。虽遭贬谪,身居陋室,却仍悠然自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通过他结束漫长贬官外放生涯之后写下的诗句,足见其达观豪放的胸襟。他为政之余,寄情于笔墨,以诗文作为“见志之具”,一生写下诗文几十卷,其中多有传世佳作,被白居易推崇为“诗豪”。
当然,达观处世,须胸襟开朗,识见通达,且多为天生之精神气质使然,故非人人可以做到。因命运多舛或遭受沉重打击,心中极度的不平与怨愤长期难以释怀,以致抑郁成疾,甚至神医束手,百药难救者,也时见于史籍。西汉文学家贾谊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后,心情忧伤,曾作《鸟赋》,以老庄的达观自慰,其中有“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等语,但他终难达观,于33岁之盛年郁郁而终,便是一例。
时至今日,因遭遇挫折,身处困境,而不能达观以对者,也不乏其人,或因竞爭某职败北而一蹶不振,或因某事不能如愿而郁郁寡欢,或因遭遇歧视而心理严重失衡,更有因长期的抑郁或意外事件的刺激而自戕者。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皆因心灵中缺少“达观”这味良药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这阕《定风波》,颇能显示他的豪放气概——我即使已一无所有,但只要有竹杖芒鞋助我行路,有一件蓑衣遮体,就可以任凭它风吹雨打,将一切打击与磨难置之度外,视歧路为坦途,一路履险如夷,歌啸前行。一个人有这样的精神气概,人生旅途中还有什么样的挫折坎坷不能对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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