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因为有事,回农村老家一趟。电话问及情况时,她告诉了我另一件事,父亲又去邻县给人掰玉米做短工了。此时,我的心情五味俱全,无从说起。
一直以来,想写篇关于父亲的文章,可惜没有由头。今日遇上了,就随笔一提。
我的家族三代之内,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入仕出商的杰出人物。在哪里,杨家的子孙和中国八亿人口的农民一样,围绕着土地,起早贪黑地为生计忙碌着。
父亲,是个早年招工到县级国营煤矿的工人。在八九十年,吃商品粮的人,可是风极一时。在我最初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回家,尽管他的工作单位到家不到上百里。每次回家,他总是在九十年代里,骑着八十年代的自行车,往返于家和单位,尽管那阵早有班车通行。
后来,我逐渐懂事了,知道他每个月只有四天假,不忙时两三个月休一次,忙了的话就是半年休一次假。而家里的重任,就落在母亲的身上。二十六天或者是二十六天的倍数,对于少不更事的我们而言却是许久。 当时,我的视野和情感里只有母亲、爷爷、哥哥和妹妹,也许是父亲很少回来的缘故。“父亲”在我心中,是一个熟悉的概念,却是一个陌生的人。
与父亲的熟悉,要从他的下岗说起。
那时我已上初中,爷爷去世,哥哥结婚,让原本并不富足的家庭显得异常艰难。父亲的单位破产了,他下岗了。对于多年在外的他而言,选择了去一家私人经营的煤矿做技术员,因为家急需钱。工作虽然很累,但对父亲而言,却很顺手,毕竟干这一行也二十八年了。
然而老天爷和父亲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父亲住院了,因事故住院,腿部粉碎性骨折。我去医院看他,曾经很陌生的父亲,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里。
父亲看到我时,问:“家里的小麦收的咋样了,谁给咱家帮得忙。”我忘了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只记得父亲的眼里,有泪水在闪烁。也许是父子连心的缘故,也许是我懂事的缘故。我知道父亲的泪水,不是为病痛的折磨而流,尽管那贴在父亲腿上的石膏、钢钎和钢板,死死地固定在父亲的腿上,尽管父亲在百天里必须得保持着一种平躺的姿势,后脑勺的头发因为不能变换睡姿而脱落,屁股也因为不能变换睡姿而磨烂。尽管还有那不定期的疼痛,让他吃腻了止痛片。然而这些父亲都能承受得住,是对孤儿寡母的牵挂让父亲潸然泪下。
再后来,父亲出院了,除了腿有些瘸,有点痛之外,其它方面到没什么。至此,父亲二十八年的工人生涯结束了。他回村了,和村里的其他乡亲一起打理着这片土地,各自料理着彼此的生计。
哥哥结婚时的欠账还没还完,我上高中,小妹也无奈辍学了。由于经济的困难,父亲总是在做完自家的活之后,去给别家当短工,除此之外,他还去无人问津的荒野之地,去扩大家里的耕地面积。然而上述的一切劳作,是在母亲需要人照顾的病情中进行,况且他的腿瘸着。
在这期间,父亲不仅喂着猪,还有羊。父亲和这些牲畜的关系很好,那猪只要父亲一喊它的绰号,它就屁颠屁颠地跑到父亲的面前,躺在父亲的面前,等待着主人对它的抚摸。至于羊,更有趣。父亲每次下地都牵着它。父亲在地里干活,它呢?在旁边的草地上吃草。羊儿每次总是在吃饱之后,跟着父亲耕地后的犁沟,一圈一圈地尾随着。
那时,看着父亲对着这些牲畜宠爱有加,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有些吃醋。然而每年这些牲畜换来的钱,都用在了还账、交学费以及家里的开销上。后来我明白了,父亲对我们无尽的爱,都是通过这些平日里健壮的牲畜来实现。因为只有对牲畜胜似儿女的疼爱,这些像健壮的牲畜才会给你带来年终的财富。而明白父亲良苦用心地时候已是我步入社会之后的事了。
父亲,平日里话不多。我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需要提醒注意的话外,基本没什么话。只有在我们犯了大错,或者在我们远行的前一夜,他总会告诫我们一些东西。这里告诫里,有错误里的训斥,更有我远行十分里平和的嘱咐。有一次,我开学了,父亲在我开学的前一个晚上对我说:“到学校里,好好念书,其它的事你不要操心。平日吃饭的时候,不要太节省了,现在正在长身体。需要钱的话,就给家里打电话。”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大学毕业,也结婚了。我混的不咋样,有时候面对父亲的时候很惭愧。但我知道,我已无法改变过去,只能在无尽的未来里打拼了,来改变现在了。
父亲在前些年,享受到国家的相关政策,一个月现在可以拿工资了。我很欣慰,是为父亲曾经的贡献,没有被国家遗忘掉而欣慰;同时我又很惭愧,我在步入社会后的不断沉沦,工作了、也成家了,但只能在生活上勉强自保。年过花甲的父母,依然自食其力地活着。惭愧的我,只能在不多的物质和尽可能多的电话问候中,尽着自己微不足道地孝敬。
而今,我和妻回家,总是尽可能在家多陪会老人。父亲不知是因为儿孙常年不在身边的缘故,总是在我们回去的是话多了。那热情中的厚道,让我更加的惭愧。父亲为我们儿女,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而我们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如今,我们家的生活不再像前些年那样举步维艰。然而父亲却在本可以颐养天年的晚年里,继续为他某个不如意的儿子,积累着财富。尽管我们在勉强的自保里,不曾从家里讨要过一分钱。也多次给他提起,只要他们有吃有喝,身体健康就行了,因为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凭自己,无忧无虑的过活。父亲答应了我,到现在,在料理完自家的活计之后,依然不落声色地继续去挣点自己不缺花的钱。
此时此刻,作为儿子的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但愿妻能把我们在父亲六十岁生日时,买来的小礼物送给他老人家,让他知道,他的儿女都牵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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