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如笋

那时候,她大学刚毕业。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食堂解决。大锅饭的滋味,难免单调寡淡,同伴们纷纷盘起个电炉自己炒菜吃,她却宁可食无味也“十指不沾阳春水”,为的,只是省事。
  遇到偶然的事情,当然也有例外。有一回,她爱的那个人病了,她骑着自行车赶去看他,饭盒里,就是她在电炉上特意做的鸡蛋炒莴笋。那是她彼时最爱的一道菜,不单是因为那青绿嫩黄的搭配清新养眼,而且因为它实在善解人意,对配料和烹饪的技巧都没有太多的苛求。黄昏的街心花园里,初夏的阳光明亮亮地照着,从法国梧桐和银杏树的叶缝间丝丝缕缕、斑斑驳驳地透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影里。从医院里溜出来的他捧着饭盒,吃得恣意而沉醉,因为病痛,腰身有些佝偻,脸上,却满是孩子似的娇憨和满足。她痴痴地看着,不时与他笑吟吟地眼神对望,心里的欢喜也像是从这光影里拓下来的——明丽,悠长,抑或又有一丝相依为命的凄美,却温暖得让人有点恍惚。
  这个唯美的画面害苦了她。以至于后来,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了手,它还像鬼符一样阴魂不散,飘飘忽忽地闪现了很多年。跟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被交织纠缠的爱恨情仇翻腾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就像那莴笋的皮,斑斑点点的伤疤之外,总有几道长长短短的裂口,经年不愈。
  那以后很多年,她都不吃莴笋,仿佛那里藏着天罡地煞,不要说触碰,就连看一眼,都是难言的苦楚。那清脆的咀嚼声,也仿佛成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想起来,都觉得牙仁儿发酸。
  直到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家,做主妇的日子久了,也慢慢研习起厨艺来,还学会了用莴笋做出很多不同的菜式,唇齿欢愉之际,也颇有心得。比如酱笋条,青嫩的翡翠绿虽然不见了,却因为经历了一场盐渍酱制,变得加倍清脆爽口,再肥腻难咽的饭菜配上它,也云淡风轻了;比如麻辣香锅,在那些五光十色的配菜里,薄薄的莴笋片并不抢眼,因为放下了小清新的身段,它跟所有荤素一样地通身浓油赤酱、五味交杂,却因此有了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浓烈,厚重,泼辣、旺盛,充满挑战和诱惑。
  她把她的菜式配上心得发到网上,因为都是既有口舌之欢,又有身心之暖的“心灵鸡汤”,不过一两年,便成了人气颇高的美食名博。知道她的故事我有时会想,其实人这一辈子,何尝不像是在做菜——用不同的火候,加入不同的调料,做出的,便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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