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履道坊是他陶冶诗文的熔炉
集贤坊是裴度常住的豪宅,白居易诗中集贤坊的出现,多与他和裴度的交往有关。如这首《过裴令公宅二绝句其一》:“风吹杨柳出墙枝,忆得同欢共醉时。每到集贤坊地过,不曾一度不低眉。”仍有题注:“裴令公在日,常同听杨柳枝歌,每遇雪天,无非招宴,二物如故,因成感情。”另一首《和刘汝州酬侍中见寄长句因书集贤坊胜事戏而问之》:“洛川汝海封畿接,履道集贤来往频。一复时程虽不远,百余步地更相亲。朱门陪宴多投辖,青眼留欢任吐茵。闻道郡斋还有酒,花前月下对何人。”还真有有心人告诉我们,履道、集贤两宅,相去一百三十步。
“履道集贤来往频”,说集贤坊,就不能不说到白居易家宅所在地、与集贤坊一街之隔的履道坊。履道坊位于洛阳城外郭城的东南隅,占地十七亩。引伊水自南入城的河渠,流经坊西、坊北,又向东流入伊水。坊间遍布水塘、竹林、杨柳、果园,风光秀丽,引人入胜。隋唐时期的皇亲国戚、达官贵族,有不少在此造府建园。隋文帝的长女乐平长公主和隋东都洛阳城的设计及督建者宇文恺都在履道里建有宅园。白居易晚年家居洛阳二十三年,加上二十七至三十三岁家居洛阳的七年时间,总计三十年。对白居易来说,履道坊不仅是他与家人、友人同乐的家园,更是他陶冶诗文的熔炉与寄养精神的国土。
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春,白居易宴请胡杲、吉玫、郑据、刘贞、卢贞、张浑六位老友聚会履道坊自己家中,并赋《七老会诗》一首,记述此事:“胡、吉、郑、刘、卢、张等六贤,皆多年寿,予亦次焉。偶于敝舍合成尚齿之会,七老相顾,既醉且欢。”同年夏,白居易又与八位老人举行了一次“尚齿会”。此次聚会又增加了李元爽、禅僧如满两位老人。诗人在《九老图诗》中记曰:“其年夏,又有二老,年貌绝伦,同归故乡,亦来斯会。”
归仁坊是“牛李党争”牛党党魁牛增孺任东都留守时的宅第。他与白居易对各自府邸都进行了精心的修造打理,关于里坊园林之事多有唱和,因“小滩”寄答,成一时佳话。白居易巧妙利用水流之势,在墙下放置巨石,并使伊水嵩石相激而成潺潺之声。“石浅沙平流水寒,水边斜插一渔竿。江南客见生乡思,道似严陵七里滩。”诗人把这首《新小滩》也寄给了朋友牛增孺,诗中表达了自己刻意求工于履道坊隐逸氛围的营造,而不苛求于传统隐者对深谷林泉的真实感受。牛增孺很快回复《答乐天见寄履道新小滩诗》:“请向归仁砌下看。”全诗虽只有一句七字,却看得出牛增孺的直率与豁达里,还有盎然的风趣。白居易也不含糊,一首《赠思黯》:“为怜清浅爱潺湲,一日三回到水边。若道归仁滩更好,主人何故别三年。”后来仍觉得不过瘾,再就归仁坊小滩写了一首长诗《题牛相公归仁里宅新成小滩》,“曾作天南客,漂流六七年。何山不倚杖,何水不停船。巴峡声心里,松江色眼前。今朝小滩上,能不思悠然。”诗的末尾这几句,让我们看到了历经宦海浮沉后的白、牛二人,对坐卧遂性、身心自在的“吏隐”状态感到满足。
武宗会昌六年(846)初秋,白居易逝世于洛阳履道坊。唐宣宗李忱写诗悼念:“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这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字里行间留下了太多关于唐代洛阳里坊的记忆。今天的我们,或可从白诗的里坊间,感受到千百年前他们对自然、格局、规制的认知与情感,打量千百年后我们对城市、道路、居所的传承与更新。来源:华西都市报·马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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