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两只-征文网

JW 2022年7月5日小说评论40 阅读7490字

狗,两只

我的娭毑闹着要回老家,我的老家是一座不算偏僻的村庄,那里人们的生活悠闲自在,空气也比这车水马龙的城市好很多。

可是她老人家已经上了年纪,腿脚各方面早已不灵活,我爷爷死得早,她回去的话一个人在家多多少少让人担心。现在正值三伏天,她想回家的念头变得愈加强烈了,用她老人家自己的话说是:“天气本来就热,我不想被吊在天上,人要接一点地气”。她看着外面的太阳光发起了呆,她说她想回家里吹堂风,想回家和那群老太太乘凉。我伸着懒腰听她讲。她又说人要的是自在,不自在活着没什么味,你们这群年轻人就好,自在。我对这话也并不感冒。

她最后说:“我就要死了,我是要死在家里的。”

“可是您一个人回家未免太冷清了。”

“不冷清、不冷清,家里还有一条狗怎么会冷清呢?狗一叫,家里就热闹。”她的语气坚定,好似家里真的有一条狗在等着她回去。

农村的家已经好几年没有人回去了,狗倒是确实养过几只,可是都已经死了。我想我的祖母是知道狗已经死了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我没有再回复了,我也和祖母一样往窗外看,暑气被我看见,有点像过往上小学时在路上看到过的那样。我又好像看见了远远的一条狗从暑气中跑来,然后我就在那条路上耀武扬威了起来。那些天和这一天的天一样蓝,云朵一样白,只不过太阳没有这么刺眼,风会吹动树叶和着蝉声,贯穿那一整个夏天。

因为祖母的房间开了空调,我便习惯性地在祖母房间里面坐着。

吃完晚饭,我看着天渐渐地蓝下去,从天蓝色到墨蓝色到最后一片霞光从天际消失,等我缓过神来,祖母已经安详地躺在了床上。

祖母糊涂地说家里还有一条狗,我怀疑她是想吓唬我,让我去和我父亲说她老人家可能真的是该回家了,但是我没有,我转头想的是:说的到底是哪一条呢?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条狗还没有死,让我给忘了?

祖母没有开启房间里面的灯,外面亮起来月光,楼下是这个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流,高楼上在这个夜幕降临的时刻十分安静,我仔细想了半天,在我童年时期,我怀疑是可能有两条狗还没有死的。

 

“崽子,看这是什么?”大约是薄暮十分,我爸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敞开着的大门送来缓缓的晚风。

“我看。”

我爸用力拽着狗绳好像想让那只小狗自己走到我面前似的,狗只是一股脑往后退,绳套却箍紧了它小小的狗脖子。夜晚来临,没有开灯,这个气氛却任然是活跃的,我对这个白色的小不点充满了无限的喜爱。

这只狗崽子是我爸的手臂的一半长,颜色是白的,胖瘦我就忘了,非常可爱。那一晚这只狗叫得极凶,我爸说这狗已经大了,现在还没有与我们家里人认熟,得要先让它熟悉一下我们家的气味才行,等它与我家的气味一样了以后那样我就可以随意去摸它了。

初来的第一晚,我爸让它呆在了我家养鸡的后院屋子里。

我找到父亲问:“你放在鸡圈里,那它不就只能熟悉鸡的味道了吗?”

父亲笑了笑说:“没事,鸡也是我们家里的,不用担心。”

它是那么的白,我在窗户外面踮起脚来看它时,看到的它就如同一块跳动的雪块,它丝毫不怯我,对着门放肆地叫唤。

我觉得它实在太可怜便去央求父亲把它给放出来,父亲和我说,等过了今晚它就会老实了,等过了今晚它才真正是我们家的狗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相信。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娭毑还没有去开鸡圈门我就起了床,我又踮起脚站在窗户外面看,里面灰灰的,那团白色的雪呢?当时的我却是真的担心它在夜晚化了。便开始哭,一哭,它就在里面叫了起来,我破涕为笑。鼻涕擦在袖子上,重新踮起了脚尖。

它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我,耳朵耷拉着,对着我吠了起来。我当时只把这当作是对见到我的热情,我想它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我们家的狗了。

后来的一些事我有点回忆不起来,它是如何答应成为我家狗的我也记忆不起来,我能连接起来记忆的是直到我爸爸用砖头给它在后院的一个潮湿的角落里搭建了一个窝。我爸很喜欢搭窝,而且要求还很严格,砖块砌得整整齐齐,从哪里弄来了木头,又弄来了瓦片,弄来了白色的泡沫做床。我那个时候也想着进去躺一会儿,可是那个门对于我又太小了。很值得高兴的是,我的狗也很愿意躺到那里面去。

不知不觉它就变得很大了,毛还是那么白,但是现在我已经对这个毛色产生了质疑,我觉得他可能是棕色的,只不过后来因为皮肤是白的,所以我觉得它后来才是白色,可是我记得那晚跳动的是雪块啊,让我产生这个质疑的原因是因为它后来生了一种皮肤病。

记忆总是断层,又如同飞絮,有些被抓在了手心里,有些遗落在地等待被一股风来吹起。我现在只能尽力地将手心里面的飞絮缓缓吹起,使其飞起。

那一天,狗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黑了,它像是一条很久都没有归家的流浪狗,真实情况其实是它每天都在家。我坐在房间里面写着家庭作业。

“这狗坏了,这狗坏了,走开,嘿!”这是我母亲的声音。

夹杂着竹扫把抓地的声响。

后面紧跟了一声尖叫,这是那条狗被打到之后传来的。每家屋外都有一盏灯,我家屋外的那盏灯被我父亲打开了。

我放下作业跑了出去。

等我到了屋外,狗藏在了不远处的菜园墙旁,呆呆地向站在灯光下面的我们一家望着。它还是白着,但是我能看到它身上的黑点,那些斑点在夜晚里的一团白上格外的明显。

“狗身上的毛都掉了,不能再让它进来了。”我妈对我们说。她像一个将军拿着扫帚。

我们都看到了那些黑点,都没有说话。

灯被关了,那晚睡前我记得没有月亮。后来我从夜里醒来,又好像看到了月亮,从窗户往菜园墙它站过的地方望去,没有见到它,那里因为菜园墙没有被撒上月光。

第二天,我爸就把柴放进了那个狗窝里,里面可能还放了竹子吧,在我的记忆里,那里面劈里啪啦,一响鸡就吓得飞起来,我想这里如果用鸡飞狗跳是不恰当了,因为狗已经不被允许来到这个院子里面了。

连续被我妈赶走了好几天后,我再见到它时是在我去上学的早晨,它蜷缩在我家的门前,等我开了门,惊起来的它只是低着头跑了,它的白毛已经脱落得太过于明显了,当时的我对它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喜爱之情,甚至开始心生抗拒。

之后的几个傍晚它还会回来,可能它平时也会回来,但是我读书去了就见不着,我只看到它傍晚会回来,我的祖母会将一些剩饭放在门口的盆子里给它吃,我母亲看到了就拿起扫把对着狗打下去。盆一翻,狗一叫就走远了。

“这狗病了,不要再给饭给它吃了,不要再让它回来了,打狗的都不敢打它。”我发现狗跑的时候脑袋不会往后面看,只有站住了才会往后看。大概是从这里让我对它的原来的毛色感到记忆的恍惚的。

它不再回来了。或许它夜晚会回来,但是夜晚我们都睡了根本不知道它夜晚有没有回来。

因为夏天到了,我们放了暑假。有一天,我的朋友们兴高采烈地来叫我出去玩,他们说公路上面有一条狗。那个时候的我早就已经把这条白色的狗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跑到了远远能看见它的地方,当时我们还不敢离它太近。其中一个胆子大年纪也比我们大一点的小伙伴说:“我想把它打死”。前几天他把他家后院的一窝癞蛤蟆打死了,至少有十只,大的小的都有。现在他充满了想干掉那条像癞蛤蟆的狗的想法。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觉得它确实实在是太丑了,我们也想。我们手上拿上了尖锐的利器和坚硬的石头藏在身后缓慢地向它走去。离了近了它发现了我们横着走来的一排却并没有跑,我总是觉得它在冲我摇着尾巴。我走到一半我发现了它身上的斑斑点点的白色毛了,它变得是如此的瘦弱,就像一只黄鼠狼,它简直丑极了,我很讨厌它。

我们走近了,便开始冲锋,狗开始跑,一个石头飞起来后,其他的伙伴也开始抛掷手中的家伙,狗被击中了一下,我有点恍惚,它的叫声代表了它的疼痛,我觉得我是唯一打中了它的,但是又有一个朋友非得说是他打中的,我却觉得是我,后来我又开始怀疑自己,因为他表现得实在是太像了,我只得默认了下来。

狗往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了,真的彻彻底底消失了,我们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一天傍晚我看见祖母竟然还在往盆里倒食物,第二天食物就不见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家里有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没有狗的踪影,住在我家隔壁的那家柴房里开始栓了一条狗,他们家的那小子和我不对付,但是他有狗,气势上我就矮了他半截。

后来那条狗生了一窝狗崽子,住在我家前面的那家便在狗主人家的同意下进屋偷偷地拿了一只,后来被那条母狗发现了。自从那天起,凡是他从狗窝旁边走过,那条狗必对其放声大叫,将狗链抻得死死的。

自此我就对那条狗更加地害怕了,直到我家里的另外一条狗的到来。

 

那条狗是别人家的,离我家隔了几户人家,不是一条土狗,我们称呼它为丝毛狗,因为它的毛是有点卷的,而且可以长着比一般的狗更长。它是黄色的。

我始终记不起来它是怎么来到我家的。

我从回忆里缓过神来,房间里面都已经黑了,窗外比房间里面要亮一点,天上的云呈现城市霓虹的灯的颜色,月亮也躲进了逐渐厚重的云里,祖母躺在床上她的身形如同一床空调被。我现在不能向祖母求证,明天我再看是否问一问,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那条狗后来就躲在了我家的门后面不愿意回去了。它家里的人也来过好几次,被抓回去一次就又偷偷地跑过来,我的祖母便又开始在那个盆里面开始放剩饭了,那个盆已经干枯了。那天它又被抓了回去,带上了狗链,可这狗不像土狗般温顺,它扯着嗓子昂着脖子疯了般地叫唤着。当时的情景把那家人吓到了,百般无奈下就只能将远离狗头的拴在窗户上面的绳子解了开来,这回它是拖着链子来我家的。我爸说:你看,这狗他们没能留得住它,它就会去寻找适合它住的地方。父亲的这段让我有点穿越了,让我有点害怕这条狗。但是我的姐姐喜欢这条洋狗,这条狗确实比村里面的土狗要好看得多,就是脾气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我的姐姐,考上了县里面的高中,我爸爸想让我也到县城里面去念书,但是我死活不愿意离开家,离开我的好朋友去到那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我爸妈都去了县城,他们要去那里赚钱,我就和我祖母还有那条狗留在了家里。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进我家门半步了,这狗在那段日子里简直凶得不像话,到了晚上即使外面有半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狂吠,它好像不用睡觉的,那段时间我真的怀疑狗是一种不用睡觉的动物,它们只需要的是闭着眼睛假寐。

这种情况一久,就给我和我奶奶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她的朋友老婆婆们不敢进来,我的小伙伴更加是不敢进我家半步,面对这只狗他们可没有一点了战斗欲。

终于有一天,我要邀请我最好的朋友到我家玩遭到拒绝了,我又想起即使我去找他们玩也总有一种被冷落与排挤的感觉,这时的我就觉得这狗更像是我的一个严厉的家长了,我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那天放学之后,即使它如往常一般来接我,在我面前转动着表达它的喜悦,我还是拿起家里新买的竹扫帚对着那个在我面前吐着吐舌头的狗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它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随后我把它关在了我家的门外,我的心中感觉到了一种无限的痛快。

第二天早晨,我打开门要去上学了,那是春天,南方的春天的早晨十分寒冷,即使太阳红彤彤地印在那颗桂树的后面。那颗桂树的下面的蛇皮袋上面躺着那条黄色的狗,我觉得它没冻死完全依赖着它那长长的毛。我离开门之后,我看到它从门口进去了,我忘记当时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还是看着它,看着它缓步进去了。

放学后,我再一次尝试邀请我的那个朋友到我家写作业时,他起初依旧是不敢,我说:“那狗昨天已经被我狠狠揍了一顿,打得它嗷嗷叫,向你保证,它绝对不会再对你叫唤了。”

他便谨慎着说去试试。我欣赏他的勇气,因为对于那只狗会不会对我驯服,我当时心里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只是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果那只狗再叫唤,我就要把它打死。

远远能看到我家了,我的朋友泄了气,连连说下次。

“下次再去吧,我有点想拉屎了。”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家也有厕所。马上就到了。”我拉着他的手臂说。

我好容易将他的心情平息下来,我们一起看着离我们逐渐近了的我家的那张门,我严重怀疑,现在那座在我心里是充满安全感温馨的房子,在我朋友的眼里就如同住着一只猛兽的山洞,里面住着一只会吃人的凶残野兽。想到这里,顿时,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愤怒,我在旁边捡起了一根木根来,我把书包交给我朋友,让他在原地等我。

“我现在就要去把那只狗打死!”我跑了起来。

我那时候应该十二岁吧。我跑进了那个被“野兽”占领了的我的家,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它,它对我开始有点防备,又看见我拿着武器,它反应极快便往屋外面跑了去,我连忙也追上去并同时将手上的木根向着它扔去。没打着,我心中充满了不甘。但是,很快我发现它是往我朋友站的方向跑去的,随后我从那个方向听见了他的叫喊,他很矮我看不见他,我连忙跑过去,他喊起了救命,那条狗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径直跑了去。

“怎么了?怎么了?”我娭毑也迈着碎步子跑了过来。她上下看了我们一下,知道我们没事便放下了心来。

等我的朋友到了吃饭的时间离去后,它还在门外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游荡,外面下了一场毛毛雨,菜园里面的泥土散发着清香,地面潮湿,天呈现着青绿色。狗如一只落汤鸡,让我的心里好受极了。

时间过得很快,之后我的这个朋友几乎每天都来我的家里玩,狗也不再对他发出骇人的叫声,一天他说要摸一摸它,他还说他觉得这只狗看起来变得越来越可爱了。再后来,狗从很远看到我们回来就疯狂跑过来,它依然通过转圈来表现它的欢乐与开心,我的朋友也和它一同转了起来。

天气一天天在变冷,那一年的秋天格外的短,早早的我就穿上了过冬时节穿的衣服。连狗都蜷缩在它初来时的那扇门的角落里,蛇皮袋上面。家里冷气穿梭,祖母抱怨着这寒脚给她带来的困扰,她便早早地将家里过冬用的烤火炉,摆到了阶头。烤火炉是里面一个炉子放上几个蜂巢状圆的煤饼,然后用一个木架子将其罩在里面,然后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烤火,将脚放在上面,用大小适当的棉被盖着。汪曾祺先生曾经在他的书中写道: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我第一时间想起了就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烤火炉的这样一幅画面。

狗有时候也冷就靠着这木架子安详地假寐起来。

后来,冬天是彻彻底底地来了,姐姐还有父母都回到了家里,姐姐放了寒假,父母也一同回来准备着过年。小年一过,还有六天就是大年。

可在这近一周里原本应该等待着过年的喜悦氛围却被完全打破。

人们开始从房间里面涌出来,小孩子们的脸上都展现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活力,这是过完小年的第二天。我把那个朋友叫到了我家里来玩,他家离我家并不远,从我家的到他家只需要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但是平常看不到对方,因为那片竹林大且密。

他来到了我家,狗从我姐姐的抚摸中脱离跑到了他的面前,他管这只狗叫我的名字,我也管这只狗叫他的名字,后来这狗跳跃着离开,我们才作罢。

我们玩了会儿弹珠,后来觉得手太冷了,就跑到烤火炉旁开始烤火。狗依偎在我们身旁。

正当他准备拖鞋将脚放上烤火炉的木架子的时候,他的椅子开始以后面的两个椅子腿支撑往后面倾斜。终究没有稳定,他朝着侧方快速地倒了下去。而那条狗就在他的那一边,他本能地用手撑地时正好手落在了那条狗的前腿上,狗叫着一跃而起,他的另一只手抓着的火被将他盖住,湮灭了他的哭声,我快速去到了他的身边。我的姐姐也直起身子看向他。

我把被子从他的身上扯开,再将他扶起来,他的右手也就是刚才扯被子的手捂着他的右脸。他的眼泪在左边畅通无阻,而右边却流上了他的手上累积满了后再从手背上流下来。我着急地问怎么了。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将手从脸上拿下来重新扶好椅子坐在上面穿鞋,我看到了他右脸脸上有了一条抓痕,正好在他的红红的腮红上,大约一寸长。他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鞋子默默地穿上了。我又问他还好吗。他哭得没开始激烈了,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我,我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他站起来后用右手捂着脸哭着离开了我的家。

距离过大年三十仅剩最后的三天了,他的爸爸来过我们家一次,但是他没有来,那天狗没有对着他父亲狂吠,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条狗已经没有初来的时候那般对人凶猛了,他父亲以农村人敏捷的身手上前,对着狗肚子来上了一脚,狗惨叫着离开了我们的视野。后来发生的事我又有点忘了,我们两家并没有进行激烈的争吵,我妈妈拿了一塌钱给了他的父亲,说是用给他们去打狂犬疫苗的。那天傍晚我没有看见那条狗如往常一般在我姐姐面前旋转着,看不出来它是什么感情,只觉得这个空间没有往日的轻快罢。

明天是大年三十,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我爸妈刚吵完架,我爸说:“你他妈的总是要在要过年的前一天和我吵。”

等我妈说完一句话后,家里来了“大部队”了。我妈说:“这不是还没过年嘛,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吵架,过年前就要把一些事和你讲了,找你讲清楚问清楚。”

我家的灯在夜晚总是开得迟,外面竟然射进来了一道手电筒的强烈光亮,夕阳在缓缓下落,这一天就要结束了,这一年就要结束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想来,我的童年时代应该也是从那天结束的,从那天过后,我的好朋友他就再也没有来找我玩了,我也在年初去到了县里上学。

我家屋外的那盏灯被打开了,他的爸爸走了进来,他没有情绪,头往两旁边看边问到:“老柳,你家那狗呢?”

我妈立马就领会了来者的意图,直言道:“打死好,这种狗早该打死……”。

“嘿,在这里呢,这里!这里!”还没等我妈把话说完,狗就被找到了。他们所有的人都把脑袋调转到后面喊叫的那个人的方向去,他们所有人进来我家门的都匆匆忙忙跑出了门去,慌乱中我看见一块石头追着那条狗飞进了我家的菜园里。

他父亲一共三兄弟便拿着铁锹、棒子在我家前面的菜园里前后围堵,把我家的狗狗打得哇哇直叫。我没有再去看他们的追打,我只看着那片茂密的竹林,里面好似有一双眼睛。

好像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不要打了!”我的那个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的姐姐尖叫了起来,她当时站在了我家屋外面那盏灯的正下方,“你们打够了没有,你们有本事再打!”。

“就该打死这狗。”我母亲的声音从人群杂乱里传来却格外清晰。

“孩子,这狗咬人呐,下次指不定还要咬谁嘞。”我朋友的爷爷离我姐姐不远,他这么说时,脸上也表现出来了一种慌张。

而我的父亲早早地坐进了房间里面看起了电视。

我的姐姐的样子很吓人,她鼻涕流了下来哽咽着喊到:“都不许再打了,不能打了!不能打了!”

我看到了被手电照射的狗,那狗感觉是被谁揪着头怼在了墙上,灯灭了。

后来的那个年,我们家还是和往年一样地过着,欢快喜庆,我好像还记得狗在我的烟花下面跳跃转动又好像没有,我忘了。

这条狗不是在那天晚上死的,我在读书的时候是听谁说的,好像是我妈,她说狗被塞进了谁家的沼气池里,那年我们家的村里兴起了沼气池。我又好像清晰地看见了那一个场景,但是我不可能看见的,因为等我回到家里时,沼气池在村里早已经停用了。

我的祖母在黑夜里传出安详的呼声,我走出房门,我本来是想更确切地告诉她家里是已经没有了狗的,可是一下子想得入了神,我又感叹自己很多事记得不够细致,总有很多细节有所忘却,现在我甚至还怀疑打狗的那个季节是夏天,因为我记得那天打狗的人没穿什么衣服,我流了许多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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