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待得住的家

能待得住的家

谷七

走进这个家，周围一切都是混乱的，人也是混乱的，没有人带着欢乐，没有人面带微笑看着我，我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

妈妈一边收钱一边追赶着弟弟还嚷着我：“你管管你弟”。弟弟手里拿着冰激凌，面色低沉，不知道是不是他晒黑的原故，本该天真浪漫的童真的笑脸毫无存在。妈妈知道弟弟怕我，看见我回来有些惊讶，却又瞬间平息了，反正我这样突如其来说请假就请假回家的日子不是少数了，她每每看到这只是叹息，因为我是高三的学子不好好读着书，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我想家里饭店做事的阿姨也早就无奈与习惯了，我是坏孩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

妈妈的喉咙有些嘶哑不知她怎么了，但我知道妈妈嚷的没错，弟弟已经吃了一个冰激凌了，他不能再吃第二支，因为我就是吃了冰激凌和吹了空调感冒发烧导致回家的，当然我要回家不仅仅因为我感冒了，更多的是我不明白我待在学校那副样子有何意义，没人理解我，没人了解我，我也特别无助；算了，早该习惯不是吗？告诉自己别太傻，等着有人来救你。

我追着弟弟到了二楼，他人藏起来了，我全身不舒服，不打算吼他，可找遍了二楼，也不见人影，突然觉得我累，学校是折磨，而家里就是心累。楼下的妈妈一边张罗着招待吃饭的客人，一边对着我吼：“不能再让你弟吃冰激凌了，他已经吃了一个，再吃就要感冒了！”我无奈，只好搬出平日的严厉去吼不知人影的弟弟，吼了好几声，他才出来，好在不管是我弟还是我妹都挺听我的话，一阵欣慰。他手里拿着冰激凌，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我突然不想再没收他的冰激凌了，但我知道我不能。一根冰激凌的危害让17岁的我没能承受住，两根冰激凌那就意味11岁的他，运气不好也会要去诊所了，意味着我妈又多了件心烦的事。

我妈她该歇会了，可她从不让自己歇下来，回家的事，我只提前通知了我爸，在我感冒跟他说我要回家时，我自以为我爸会来接我，毕竟我跟班主任请了这么多次假，他都来。然而班主任会让我请假吗？不，她会让，但她是以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你，再笑着念我的名字，同我说：“你身体真差，还总不去跑步。”我知道她在讽刺我，一如既往的讽刺我。

初中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隐忍和看别人的脸色，任你是谁站在我面前，你开心不开心，我都知道，就跟有个读心术一样，可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终于明白人之初，性本善根本就是假话，每个人都是贪婪的，他们的表情写满了欲望——可我也感谢他们教会了我忍屈辱的坚强。我以为我爸会关心我，然而我错了，他说：“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生病了，自己去看医生。”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觉得我委屈，我究竟错哪了，因为我不再是爸爸他想象中能考大学的孩子了么？就因为成绩？因为学习？昔日里最宠的总是我，现在却冷漠对待？一次高考，就意味着失败了么？一次高考就意味着以后没出息了么？我永远都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你连这次都败了，你还会成功些什么。

容不得自己多想，赶紧请到假回去，哪怕不回那个家，我的心早已千穿百；现在却连老师无意中的一句话、一句讽刺竟会掉眼泪——这样的自己太脆弱，我一点都不喜欢，可我又能做些什么，认真读书？哈哈，真是要笑出眼泪。别提读书，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把弟弟的冰激凌没收后，我跟他说了一堆的话，也没顾他是否听懂，总之他变安分了。

到了饭点，我进了厨房，厨房的后面是外面的世界，一扇门后，是悬空的坑，难闻的气味特别刺鼻，周围每家每户的污水都从这流去，裸露在外，坑周围是无数的垃圾，我还看见一个小孩的鞋子，到处都是油烟熏出的乌黑。旁边的一户养了鸡，鸡放养着，一个个吃着周围饭店下水道排出的淘米水、洗碗水、洗菜水、洗锅子的水，一个个都壮出了新高度，也黑不溜秋的。那些脏水在日积月累地流出，一条条奔涌着进入条小沟，一直流一直流不知道这些最后都会去哪，看着那原本灰白的瓷砖，半面都是黑的油熏物，我的内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远处是片片田野，再远处是片片山野，而田野中间原本有一条小溪的，现在是准备改造成青色水泥砖的水渠，还有三三两两的工人，不停的搬运着石头。

这里是家乡社港是一个大乡镇，是一个由骨伤科医院带动经济与香港齐名的小镇，以前的国道是青砺，国家修路改换成了磅礴的油柏路，山的里面是连接湖南湖北的高速路，平原下就是少数可数的祖传骨科专业医院，有经济的带动，也有了挂名‘好莱斯’的国际酒店、‘紫金国际’9层别墅小洋房、‘好莱斯’步行街、循规蹈矩大地面的政府楼，还有唠叨河哺育了周围代代人的延绵……家乡在高速发展，从医院这一带到邻乡镇街道边界，路两旁更置了，一点都不苍绿的桂花树。我质疑路旁的树应该用来绿化环境、吸收二氧化碳和灰尘的。如今光秃秃的样子，配饰着特意请人刷成统一颜色的墙楼，我觉一点都不美，但开车开在这舒坦的油柏路挺美，还不知道这桂花香何时才能十里桂花香扑鼻。可逐渐漂亮的乡镇，反观餐馆背后的污秽，对比远处施工的人，是一副极佳反面教材。国家政府以民为主，建设家园，富强中国，却也难免只做在了表面，下地落实总不贯彻，并非说它的不好，是件坏事。没有共产党哪来的今天的新中国，可新中国面临着的问题还太多，就像我家后面这个隐晦的问题一样，迟早会爆发出来，督查的眼光，还该更细。

我妈开始着手准备晚餐，爸爸还在外面，这种忙完店铺又忙家里的事总是归到妈妈身上，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炒菜，她似是想和我说些什么，终是没说，后来问我要不要炒你喜欢吃的猪肥肠，我本想着拒绝，免得她累，随便炒几个吃吃就行，没想到她还搞了糖醋排骨不过没有醋只有糖和盐。我对知道我接受着她对我的好，这事很自豪，让妈妈的做点事，我才觉心里舒服。不管是平常在学校她送来的饭，还是现在，她都这样，我若拒绝她会不开心，觉得自己没用。宁可我背上不好的形象，是因老师挂在口边的这样一句话：“有些学生，真是没良心！成绩不好，在学校违风作乱，还好意思吃着家里天天送来的饭。”我为此事痛苦过，也向她说过这些事，与她商量不要再送来，看她安慰我的口吻，我就再也不好去拒绝，是该劝自己放下些执着的东西了，何必在乎老师如何看你，何必在乎我待它如命，它待我如狗屎的成绩，何必去在乎周围人对我不好的态度。渐渐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在破罐子破摔，还试图把碎踩碎，让它碎成粉末。

我发现我妈的喉咙真的嘶哑了，走路也有些怪，但是这样的家庭从不会把爱表示在口头，说来又好像全是索求，索求你做个完美的小孩。我问我妈：“你喉咙怎么了。”她没隐瞒，顺带把她这几天的苦通通讲了一遍，为了让我知道不读书的下场，她说：“我感冒了，打了三四天的吊针，前几天还被烫了。”我心里焦急，却要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不能显示慌乱，这是这一家子的作风，不露自己的悲伤情绪，只愤怒和委屈…我一边学着她炒菜，一边站在她身后，我想知道，她烫伤哪了，我问她会不会留疤。她伸出一只手比试了一下烫伤的范围，还说会留疤，这么长。然而她跟没事人一样，照样是这个家支撑所有的事的人，做着往常一样多的事——是不是女人踏入了社会，结了婚生了孩子，这是注定的命运？历经沧桑，混成如今的模样，虽已接近50，却还要奋斗，因为我不靠谱，没前途，因为还有两个才五年级…她每看着我的样子，都是一副认命的样子，我试图想改变点什么，但力不从心，无力回天，这个家，我不在更乱，但我怎么能说，这个家需要我。他们每天每次都在赶我走，为了学习，为了前途，我是多想拍着桌子说我在学校活的像个鬼一样，待在学校混吃混喝呢？就算我自己嫌弃我自己那个模样，可也没用。我爸奉他为老爷子的这个人，他绝对不允许我这样放弃，其实我早就放弃了，除非我改变自己，重新好好回到以前认真读书，做个乖巧的女孩的样子，然而想回到以前我只能光想想，且一直在颓废，也许我就是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吧，今年我不再对自己抱有希望。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八个人五个菜，我爸在玩手机，玩象棋特别认真，我没仔细看，以为是我妈的手机，我想着一定要把我妈手机上的游戏锁住，绝不能让弟弟再玩，不是不让他玩，而是没人管他，他会玩到通宵达旦，若我在家还好，而我不在家的话一发不可收拾。仔细一看我爸的手机，我知道他换手机了，他一直吵着旧手机不好用，尽管我给他手机安了个自动清除垃圾的软件，但他不会满足的，他要跟进时代，因为他是外面的顶梁柱，打着外面的人的交道，为饭店赢诚信与可靠，为饭点带一批又一批的客人，他也累，可真要我比起来，还是我妈累，他一直是个乐观的人，自从我闹过不读了之后，他的脸总是板着，给我的总是冷漠，那个有什么差事都叫上我的爸爸，已经变了，是我害他变的。他的累，在于他要四处奔波，他要处着所有人的感情，叫做交朋友添人脉，但他也是真的悠闲，没事打打牌，要么就玩手机，打牌是为了赚钱，不过他在牌场少有输得多的情况，玩手机是为了调节情绪，现在每天做的就是查六合彩的号子赚钱，我爸鬼机灵，他不愿任劳任怨的做，好在一个外一个内，这也更加巩固了我家的饭点生意。只是我妈就真的很累了，她还要管小孩，让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为了一家子有衣服穿，她忙完楼下的事，还能洗衣服洗到凌晨，她睡的本来就少。吃完饭，被我妈催去了下面打针，再回来我妈在那小憩看电视，接近十点，明天还要读书的弟弟妹妹还在看电视，我知道我妈累了，她不想管，我一经吼，把两人吼到了楼上，结果又下来了，最后出动我妈，催着他们洗澡。陆陆续续搞到十点半，我在那拼命找着如何锁我妈手机软件的方法，我爸背对着我，在一边，我妈正对着我，欲言又止，终是这么说：“这几天太忙了，又是感冒，就没时间整理房间，乱七八糟，睡觉都没个睡觉的地方。”我听完很感动，也很愧疚，她不是在嫌弃家里没人搞卫生，也不是在埋怨自己累，而是想告诉我，学校多好，家里这么乱，你该在学校待的。”突然，我爸吼我妈：“有什么好说的，家里乱她就睡不了是吧，你嘴里永远吐不出些好的东西来，只知道讲些这些消极的东西。”妈妈有些委屈，她什么没说，也没表示出来，我知道她想什么，她起身离开。

我越发觉得自己在家里面前就是个窝囊废，却想替妈妈申远，老虎是惹不得的，我就小声说了句：“本来就很乱。”不一会儿，他到我身后拿东西，对我吼：“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在这玩手机。”自从我让他失望后，他永远都是这副生气的样子，不管我是否做错，我还是回应了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玩手机还是在干别的。”我在找锁应用的软件，避免我妈用不了手机，要一直被弟弟拿着玩。看着不好说我什么，我爸走了，上去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没掀起，然而破坏性和伤害性却很大。最后好不容易大家都睡下了，此时已经2将近凌晨，我爸的手机响起一阵又一阵，中途还打了个电话，我妈嫌弃的说了一句：“这么晚还不睡，打什么电话。”  我觉得这句话一点也没错，那又不是朋友，是个要挂号住院的客户，不知礼仪还一直在那纠结病房。我实在忍不了了：“有事明天再聊！”然而我知道我的话没点效果，他挂完电话，把我妈训了一顿。他从前都不是这个样，我们家从前也不是这个样，因为忙，因为我，因为我的不努力，因为弟弟妹妹也开始叛逆。这个家变的不像家，只是一台在为生活而拼搏的机器人，甚至更糟糕，内部发着刺耳的电流破坏声。也就是时不时抱怨生活，彼此大碰撞的样子，没有思想、快乐、爱、幸福，剩着瞒着爱的躯壳，最后化为乌有。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着无数的类似的生活上映，看着这个家的模样，真的得叹生活么？假如像路遥说的：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而如今我们究竟在执着着什么，不愿成长，这一刻的家，也特别想逃离，但我真的还待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