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我生于江南水乡的一个小农村里。村子里的人不是很多,所以我几乎都可以叫的出名号儿,当然,那些常年在外务工的除外。村子里有一所由爱心人士捐助而建造起来的学校,取得名字也很符合“爱心”这两个字——叫光明希望小学。于是乎,我的小学时光便寄托在那所小小的“村小”里。
我们家里学校不是很远,大概十几分钟就可以走到。所以我每天吃完早饭便背着我的书包沿着水泥马路,边走边看着路上的稻田,慢吞吞地去上学。我的座位靠着窗户,以至于我上课老是容易走神,老是喜欢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飘动的云。那时的我脑子里总是在想:我要怎样做,才能把它们定住。当然,我也去问过老师,老师说,把它们拍下来吧。变成了照片,它们也就不会再动,定在那儿了。那是我第一次听“照片”这个词。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的爷爷去世了。我的爷爷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如老师说的一般“定”在那儿了。那时的我,并没有在爷爷的葬礼上表露出过多的悲伤,甚至连眼泪都没怎么掉,结果我的父亲给了我两个巴掌,叫我哭响点。有出身农村的朋友应该知道,农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我也如此。但是我就是哭不出来,不知到是我太铁石心肠,还是说,我已经悲伤到难以忘怀,以至于忘记哭这一码事。农村人的葬礼往往大办特办,听村里人说爷爷走的很风光。但我并没有看到,因为那天我去了参加我那“重要”的小升初考试。这也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葬礼过后的善后事宜,也就是“头七”。按理来说也是应该需要重视的,但是因为临近农忙时期,我的大伯二伯也就草草了事——烧几沓黄纸,打几响鞭炮,这儿事也就算过去了。我的爷爷,他们的父亲,也就真正的逝去了……
人的童年时期是缓慢的,而青年时期是飞快的。转眼间,我从一个小学生变成了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也有很多人变成了照片,
“定”在了那里。但幸运的是,我没有变成照片,我顺利地长大成人了。大学的生活缤纷多彩,我遇见了许多有趣的人,也和他们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他们说:“干脆我们拍照记录下来吧!”于是我变成了许多照片中的一员。我很惧怕拍照,因为我害怕变成照片,所以我总是躲避着镜头。但是和他们拍照时,我却不害怕了,甚至想要占据“c位”,这可能也是我的一种“长大”吧。
大学时期结束,我回乡待业。我坐着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踏上回家的路,沿途的风景很美,可我却没有拿相机将它们拍下。我想,它们不该变成照片,不该被“定”在那里,它们应该被更多人欣赏。火车的刺耳轰鸣声提醒我到站了,熟悉的大巴车提醒我到家了。回到家后,我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早已经倒塌,邻居奶奶家的老狗也被偷狗贼偷走。我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快要落下,薄雾映照红霞。她还是那几座山头,还是那几十户人家;但我也看到了一个个的老人变成了照片,一个个叫不出名字的小辈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前的那条水泥马路好像更短,更窄了。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好像一点儿没变,又好像全都变了。晚饭时,我问起奶奶说爷爷的照片呢?奶奶说在三楼放东西的地方。在农村自建砖瓦房里,三楼通常是不装修,用来放东西的。吃完晚饭我借着落日的余晖在三楼看到了爷爷的照片:它就静静地摆在那破旧的案台上,黑白色的。余晖照在上面,显得有些发黄。我静静地看着它,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太阳早已下了山,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我擦了擦脸上的热泪,下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味着过去,安静地入睡……
广东有一家公司邀请我过去面试,薪资待遇不错,我同意去了。临行前,奶奶叮嘱我要注意安全,有事没事常打个电话回来,她会想我。我同奶奶拍了一张照片,她不苟言笑,我也面无表情。这似乎是一张“烂照片”,但我依旧将它保存了起来,留个念想。我坐着去往广东的绿皮火车,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依旧很让人着迷。但这次我却自私地将它们拍了下来,因为,火车很慢,人生很短,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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