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故乡的旧历七月正值酷暑,那热气黎明时就扑面而来,使睡眼惺忪的村民一起床就冒出一身酸汗。那热气从水稻田里飘散过来,腥腥的,潮潮的;从玉米地里涌出的热浪又热又闷,使人窒息;那穿山的热风,既干燥又猛烈,灼得人睁不开眼。耐不住酷热的知了在树上一个劲地长鸣,看家的狗蹲在门前,哈达哈达地喘着粗气,吐着鲜红的长舌头。......
东边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热气便把天空的云彩燃成了火烧云。那红彤彤的云彩底下,是冉冉升起的炊烟。农妇们趁早做饭,让男人们吃了趁早凉下田。她们从家中拿来刚收的新麦子,三五家聚在院中的石磨旁,套上驴,说笑着推煎饼糊子。天气炎热,但她们一聚在一起,便爽朗得很,高兴得很。先淘洗麦子,然后带水下到磨眼里,一次下一勺,轻轻地下,匀匀地推,上边下,下边出煎饼糊子,那新麦糊子散发出的清新淡淡的麦香,稀释了炎热,也稀释了农家妇女生活的艰辛。天气炎热,每家都是当日推当日吃,不一会糊子推完,她们又相约在一起烙煎饼。烙煎饼时一人在底下烧鏊子,一人在上边用勺子舀糊子倒在鏊子上然后用笓子摊。烧鏊子是架在火上烤,烙煎饼是闷在笼上蒸,“火烤笼蒸”出薄薄脆脆柔韧香甜可口的麦子煎饼,那真是舌尖上的美味,乡间少有的好食品。如果再用韭菜辣椒虾皮做成煎饼韭菜合子,其味道更上一层,吃了还想吃,直吃得满头大汗,是苦夏消暑的好食品。
烙好煎饼,她们不顾疲劳,又挥汗如雨忙着烧茶。她们拿来从地里收下的红高粱穗,洗净放在锅里添上水大火烧,不一会锅里的水翻滚着红色的浪花,然后小火煨,这就做成了一大锅红高粱米茶。红高粱米茶红红的、浓浓的、香喷喷的,炎夏之日喝下一碗顿觉神清气爽,肠胃舒服,据说有祛火除湿之功效,是庄稼人消夏解暑的好茶。茶喝完再吃红高粱米,那也别有一番滋味,绵绵的清香,糯糯的涩涩的黍米味,真是满口留香,回味无穷。
也有的人家把煎饼糊子留下几勺烧稀饭。因为是新麦,烧出的稀饭黏黏的,既有麦皮的清新,又有新麦面的香味及韧劲,滑溜溜的好喝。
也有的家庭有暑天做焖菜的习惯。所谓焖菜,是用大头菜做主料,洗净去皮切成细丝,丝越细越好,放在稍微冷凉的开水锅里焯一下捞出后,立即放进凉开水中并立即捞出沥水待用,然后把切好的细姜末及盐撒入大头菜细丝中搅拌,放进冰箱焖一段时间,等盐姜味进去了,再放辣椒、葱、香菜,吃的时候再用香油调匀。庄稼人一年四季不失闲,没有功夫做菜,暑天焖成一大盆分袋装进冰箱里,凉凉的爽口又解暑,够一家人吃好长时间。有时邻居吃饭时拿着煎饼来串门,也卷着吃。这种焖菜颜色翠白,味鲜香,有大头菜的特殊香味,口感清脆,特别适合卷煎饼,不能说是绝配,但真不亚于炒菜;又经济实惠,制作简单,是人人苦夏爱吃的菜,用乡下人的话说“很下饭”。
吃完早饭,男人敞开怀的上衣早已湿透了肩膀。他们从羊圈里赶出羊群,女人们早已把麦麸水备好放在了母羊的面前。吃奶的羊羔误将麸水认为母亲的丰乳,低头一顿饱吮,猛然从水槽中发现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时,甘醇似的麸水已使它们腹圆肌润。饮完了羊,女人撵去山坡上放,男人下田锄草。锄禾日当午,毒毒的日头把男人的脊背晒得油黑发亮,他们挥汗如雨把把撸水耕耘在玉米棵里,水稻田里,山芋地里,豆子棵里。暑日最苦的还是女人,她们从山坡上牧羊归来,或从稻田里打药回来,中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还要回家做饭,伺候老人,照料孩子,还要爬到平房顶在滚烫的水泥屋面上翻晒刚收下的小麦。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衣服能拧下一把把水,能打一盆井凉水洗洗脸对她们来说就是奢侈。下午,白花花的太阳依然烘烤着田野,雨后的湿地散发着湿热潮霉的气味,成群结队的水蜻蜓在田野村庄上空盘旋。七月的田野野草疯长,庄稼人不敢怠慢,他们冒着酷热又下田劳作了,而且一直要忙到天黑。当萤火虫划着绿色发亮的荧光在天野上空游曵时,他们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故乡的七月,男人女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记忆中故乡的“苦夏”,酸甜苦辣,味道是各种各样的,我深深地翻来覆去地体味着,并经常与古诗相印证,“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苦夏是庄稼人的,现在是属于老年庄稼人的,有了他们的辛苦劳作,才能保证城里人衣食无忧。因为是农村人,我经常作没来由的体味,在体味中我才能不忘自己的来路与出处,才能永远与我的父老乡亲保持相亲相近,才能使自己生活在城市中避免浮躁轻飘。【素材来自征文网pcre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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