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前,亦或是更久以前,我们就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那些不能装上车的木质长椅,不再翻开的的旧书,以及隔壁门前终日喃喃自语的老人,都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村落。等到所有还会用到的东西都装上了车,母亲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面石灰墙上还留着数枚铁钉,铁钉上原本还挂着几幅相片,不过现在父亲和母亲已经把一切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留下的除了墙上的坑洞,就只有从墙角开始蔓延的暗绿色苔藓。
父亲早就出门坐在搬家车的副驾驶上,明明是深夜,却一身正装,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搬家的喜悦。父亲生性浪荡,年轻时候常年漂泊在外,还好时不时寄回物资,给持家的母亲贴补家用。父亲回家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可能会带来,他的皮包就是我与外界的连接口。父亲每次回来唯一不变的就是穿着长皮鞋,戴着长胡子,留着长头发,不多逗留些时日,便再次离家。
后来有一天,父亲又回到了家,一手挥开一脸期待的我,坐在凹凸不平的花岗石门槛上,沉默的抽着烟,烟味不重,却在屋檐下环绕了一下午。父亲原本是不常抽烟的,当时我没法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天父亲格外的沉默,沉默的可怕。紧接着一天家里就搬进了一台纺织机,母亲嘀嘀咕咕,开始日夜操作,纺织机的周遭堆满了绿色的大袋子,黄昏中归家的我不得不拨开一层一层的障碍,等最后走到母亲面前,只剩下了喘息的气力。
父亲似乎是有点变了,他依旧是经常离开家,但是总会在晚上回来,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带回来。母亲开始止不住的数落父亲,两人之间时不时的出现些摩擦,父亲抽烟的越来越频繁,他说的话越来越少,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一天,父亲清晨就离开家,一走再回便是夜深,父亲引着月光回到家,脸上是止不住的汗水,落在绿色的纺织袋上,落在他面前的饭碗里,母亲好像知道些什么,轻轻捡起父亲扔在地上的外衣,这一次竟什么也没说。父亲吃完饭,洗了个澡,就上床睡着了。衣服的酸臭味和熟睡的鼾声在整个房间回荡着。我只知道父亲再也不会从皮包里拿出会让我惊叹的东西了。
直到有一天,父亲在酒饱饭足之后,兴奋的说自己要在镇上买一套大房子,眼里闪耀着多年前远行时闪耀的光芒,高兴得像个孩子。父亲随着爷爷生活,在爷爷隔壁的平瓦房住了四十年,这里的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随着他一同老去,他不再年轻,而这里的家,也成了老家。
母亲还站在老屋里,给家具和碗筷都蒙上了白布,因为以后还会回来的,我们这样想着。几天前的一个黄昏,我回到了家,拉开白布,看到那层灰尘,我也才终于想到,很多东西不是只会从外面积起灰尘的,不管是那墙角的木柴还是碗柜里的餐具,用白布紧紧的细心的裹住,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从内部开始泛白。
仔细一想,似乎父亲的头发也开始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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