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处女作《离魂记》八年,“90后”作家三三推出第二本小说集《俄罗斯套娃》。在这八年间,她经历了种种变化,从知识产权律师到专业作家,从职场回归校园,三三的写作也在呈现着内在的变化。
近日,《俄罗斯套娃》新书分享会在沪上举行,张定浩、王辉城、李伟长等作家、评论家与三三展开对谈。
“对一个青年写作者的成长而言,十几年其实是非常艰难的时间,她一定是克服了很多东西和诱惑,找到了自己的天赋,而且把这天赋慢慢铺实。因为年轻的时候天赋是充满诱惑力的一个词语,但这个天赋在多年之后会变得特别有挑战性,甚至有的时候会像陷阱一样。”评论家李伟长如此形容三三的写作状态,究其原因,在于距离第一本小说集《离魂记》过去八年后出版的新小说集《俄罗斯套娃》,见证了一个青年作家的长成。以青年评论家王辉城所言,“《离魂记》时期三三小说是充满了魔法的,她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脑洞,句子、修辞、比喻都让人有一种诧异,那同样也是一个模仿、学习的阶段,而到了《俄罗斯套娃》,她是一个真正的三三了。”他将三三的写作定义为“寂寞的游戏”,“因为她的小说是非常多元的,她所有的故事,她很多的叙述技巧,就像一个寂寞的孩子,独自在那里玩游戏。”
三三本人则更为清晰地回望了自己的来路,“写《离魂记》时我是每天在网吧通宵,服务器维修的时候随手写一写,而且非常快速,它的思维节奏可能也是非常多变和随意的,肯定不是一个完成度比较高的小说,它展现了我的某种个性,但并没有展示出我最擅长的东西,我后来才发现我最擅长的可能是对一些细微之处的感受。”
某一瞬间让三三感知的东西,或许很难靠语言来表现,但她会把这些瞬间用在小说里,人们会感到所有的规律都那样不可挽回地往前走,而人又是这么地薄弱。“我经常能从细节里发现一些东西,我后来小说的路数可能在努力往这方面调整,因为这些感受我觉得是真实有力量的,但这也不是我小说的最终形象,还是会再撇开一些规则的东西,继续深挖。”
但三三在这种感知中同样抱有一种警惕,“我非常警惕被感性的东西所淹没,它既是女作家的特长,也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东西,要把自己从这些感受中剔除,你的感受才更公道更中肯。对我现在来说是非常难的,每写一篇小说都受到很大的精神上的痛苦,但是反过来说,你承受了这些痛苦之后,会对自己的成果更重视,或者给它一个更在乎的地位,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在评论家张定浩看来,三三是当代年轻作家里比较擅长用比喻的,很多时候,她对于细微的感知是通过比喻来传达的。“一个好的比喻,让语言得以存在,打开了语言中间一些空白的地方。好的比喻是把熟悉的东西跟陌生的东西相联系,把近的东西跟远的东西相联系,甚至是把过去和未来相联系,通过它你能认识到世界之间的联系,能认识到藏在心中多年的一个小小细节和陌生之物的联系,能穿透时空感受到各种东西。文学里一个基本的点就是比喻。”三三小说的比喻背后,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的修辞,是她对世间的洞察,而这种洞察对小说来讲特别重要。
“三三在这本书里的很多小说涉及恶的主题,人心里的黑洞。科幻小说中进入黑洞后,都会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这本书中也类似,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面对过去的自己,带着隐秘的爱和恨。”张定浩认为,三三的小说中有让读者情感共鸣的东西,“它是一个敏感的心灵面对一个相对漠然的他人的对冲感觉,在敏感性和冷漠世界的对冲当中建构一个你和我的关系,把情绪抒发出来。”
“人的善和恶是对称的,你能看到多少善,就能看到多少恶。”三三解释,自己一直想做的,是让自己的自我变得更稳定,“当你去看那些恶的时候,你是去认知它们,而这种认知可以抵抗恶带来的消极影响。”她提及自己更在意的一个奇怪的题材,“我觉得现代的人和人之间少了一种侠义的东西,人们变得非常无聊、充满了算计,我想在之后的小说中尝试写一些侠义。”
这或许正是三三在凝视世界真相时的必由之路。“你知道你看到的某一个东西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它可能是一根尾巴,可能是一个腿,都不一样。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些碎片只要收集得更多,它就无限趋近那个真相。真相本身是非常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对我来说甚至超越了写作,之所以选择写作的方式,是因为写作对我来说相对容易一点。我在通过写作寻找真相。”
来源:文学报 | 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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