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9月中旬,我读到波拉尼奥的一个中篇《遥远的星辰》,非常喜欢。之后我在微信上刷与他相关的推送,看到有一篇叫《波拉尼奥给短篇故事创作的十二条建议》。里面的第一条就非常惊人:“不要一次只写一篇。如果你每次只写一篇故事,那很有可能一直到死都在写一样的故事。”第二条是:“最好一次写个三五篇,如果你有精力,写九篇、十五篇也没问题。”而我是一个写作速度非常慢的人,我的写作方式是在一段时间里,什么都不做,只专注写一篇小说,直到把它完成为止。看到波拉尼奥的建议,——对我来说,更像是“挑战”,——我就很想试一试。当时正好马上就是国庆节,我就给自己下了一个任务,从十月一日开始,要在十天内完成一篇甚至两篇小说(预想的是三千到五千字的篇幅)。由于这个任务的“紧迫性”,我很快就敲出了第一行字:在德国留学的那两年,我活得无法无天……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比较吊儿郎当的女留学生形象。
写作三要素,人物有了;时间,我想设置在疫情前,为主人公省去戴口罩的麻烦;地点,我决定设置在柏林。2018年的时候,我在柏林旅游过一周,这个城市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非常注重环保,有很多有机食品超市,大部分餐馆都有专门的素食板块。我还遇到过一些极端素食主义的人,他们甚至拒绝一切动物制品,比如皮带呀、皮包啊,他们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享乐,而伤害动物。但同时,我又看到他们毫不怜惜地伤害自己,吃饭就吃土豆、冷冻披萨,终日烟酒不离身,吸毒,吸大麻,周末的时间就“耗费”在音乐节、俱乐部和派对上。我有一种感觉,柏林好像还是没有从战争创伤中彻底恢复过来,这个创伤包括二战也包括冷战,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年轻人还是有很强烈的幻灭情绪,这使他们一方面(对别人)像是天使,另一方面(对自己)又像是魔鬼。而这两方面,对我来说都是挺大的文化冲击。麦克斯某种程度上就是柏林的拟人化,主人公与麦克斯之间的互动就基于我对柏林的感情。埃里克、宝拉是麦克斯的极端形态,王世豪是主人公的极端形态;王世豪是主人公骨子里非常“中国”的那部分,是她不能改变,不能摆脱,到了异乡甚至需要依赖的东西。
布莱恩是这篇小说的戏剧冲突。他是我最讨厌的一类人,或者说是我最讨厌的一些品质的集合体。他们仗着自己的权力、财富、社会地位,欺负、胁迫比他们弱小的人。知识、文明、艺术在他们手中其实是糖衣陷阱。当我确定了以麦克斯为核心的“狗窝”和以布莱恩为核心的“维多利亚式宫殿”两个场景后,接下去做的就是不断强化它们的对照。“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布莱恩是很令人作呕的,“狗窝”代表了我理想中的人类友谊。
我用了二十八天的时间完成了这篇小说,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时间限定,等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写作方式。所以我现在的愿望依然是能够尝试一次波拉尼奥的“挑战”,到底有没有可能同时写作几篇小说?
最后,我想坦白地说,这篇小说,我是有一些遗憾的。比如麦克斯、埃里克帮助主人公教训布莱恩的重头“武戏”,我写得不好,有点花拳绣腿,放到电视上估计是要被人骂的。而且它的逻辑依然是“王子打败恶龙,拯救公主”,关键时刻,女人还是依靠男人,我为什么不能设计主人公依靠自己的力量惩治布莱恩?还有女性角色之间的互动还是很少,宝拉的形象单薄,女作家赫塔米勒更是一个工具人。男性角色,无论正面、反面,明显都比女性角色更丰满,更令人印象深刻。这些我都要反思,希望在之后的作品里会有好的表现。
来源:收获(微信公众号) | 陈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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