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尼斯特·海明威,一个为我们所熟知的名字。《老人与海》《丧钟为谁而鸣》《永别了,武器》,无论是哪一本书,都值得大谈特谈。罗丹,杰出的雕塑家,“思想者”那样长久地占据着评论家和常人的视线。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于忽视这些名人身边的女性,海明威身边的玛莎•盖尔霍恩(上世纪第一位女战地记者,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罗丹身边的卡蜜儿(雕塑家,罗丹的情人),生前一直隐姓埋名的柯莱特。
“我不可能只是仰望着你”恐怕是盖尔霍恩对海明威最想说却从未说出口的话。海明威是人尽皆知的作家,是风暴的中心,盖尔霍恩在海明威的光环下黯然失色。可她到底是海明威深爱的女人,是海明威愿意为之放弃家庭的女人,是他灵感和激情的来源,是能够将海明威置于深渊的女人。她亦爱海明威,仰望他、依赖他,但也抗拒他,企图逃出他的阴影,挣脱他的束缚。正如她所说的,为了能够成为自己,必须奋斗不止。
盖尔霍恩为了成为自己,的确付出了千辛万苦。她先是通过对社会问题的关注摆脱了无病呻吟式的对病态青春的描述,也借此获得父亲的认可;而后作为战地记者前往西班牙,走出了自我的深渊。但她随即落入了海明威的“陷阱”。海明威何以是一个深渊?一切能够成为深渊的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致命的危险,海明威是一个将“黑暗的风暴”(阴暗和忧郁的情绪)隐藏在光鲜亮丽和赫赫声名之后的人。他们灵魂中的不安和冒险精神互相吸引着彼此,在战争的风暴中彼此依赖。盖尔霍恩后来又以家庭和婚姻结束了无拘无束的漂泊状态,最终又挣脱了海明威的光环和家庭的束缚。这一次获得的自由与曾经的“无拘无束”不同,她找到了自己。她无数次落入深渊,落入自我、海明威和社会的陷阱,她曾极度消沉,在父亲去世之后,在历尽千辛万苦写出的作品被贬低得一文不值时,当海明威与她针锋相对时。她在爱中倾尽所有,所拥有的一切也在爱中荡然无存。
我曾经对友人说过,寻找失落的自己是一个谎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我,有些人只是彻底的空虚,如今我仍坚持此观点。可海明威和盖尔霍恩都是有“精神内核”的人啊。自从在伍尔芙的小说中第一次见到“精神内核”这个词,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词。很多人缺少的,不是美貌,不是才智,而是“精神内核”。达洛维夫人因缺乏“精神内核”而饱受无意义和单调的折磨,伍尔芙因其“精神内核”,无数次想要离开伦纳德,最终淹没在自己“精神内核”的海洋里。“精神内核”意味着要把自己当作风暴的中心,要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地淋漓尽致,要在一切中实现自我,在陌异和对立中辨认出自我。精神内核就像是鸟儿的双翼,“若我曾剪去它的双翼,它也将属于我,永不会飞离我身边”,但失去双翼的鸟早已称不上是鸟。因此盖尔霍恩对海明威说,若你曾爱我的双翼,就请放我走吧。盖尔霍恩不能放弃自己,如果她曾经是通过爱情寻找自己,现在便要通过结束这段爱情寻找自己。
一个对爱情持有理想主义态度的人也许会认为,爱就是在彼此身上重新发现自我,重新塑造自己,爱能够互相成就。爱是一种抽象的辩证统一,这也就意味着它是怎样的缺乏经验基础,是怎样地将自己置于神秘主义的迷雾之中。
爱不是互相成就,在爱中依然坚持“自由”和“自我”从一开始就是大错特错。爱是相刃相靡,是折断彼此的双翼,磨平对方的棱角,是不断扩张的占有欲,是企图把对方纳入自己的阴影之中,打上彼此的印记。爱,有时可以互相成就,却始终伴随着互相毁灭的危险。
也许只有作为朋友才能在你身旁。作为爱人,只能在你的阴影中挣扎、碰撞、逃脱,成为你的阴影、你的附庸、另一个你,你的光明面的延伸或黑暗面的深化。或者打破一切束缚塑造出一个全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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