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翻拍时,将这本书的名字,译为《爱丽丝梦游仙境》,标题就直观地点出,爱丽丝的历险,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由此来解释整个故事当中无所不在的荒诞。可是,未尝不可说,梦境是对“乏味的现实”的出逃,也是“纯真的爱心”凝练出的美好世界。
梦境的虚幻缥缈,如同仙境。于是,中国有“黄粱一梦”“庄周梦蝶”的故事,将所有现实的疑惑,与现世的无奈,都带入一场飘飘然的仙游,哪怕梦醒时怅然,也至少有梦中时的恣意。而童话故事中,也不可避免的选择梦境,因为那里是最接近超自然力量,以及奇幻世界的通道。《青鸟》中,蒂蒂儿米蒂儿在梦中寻找青鸟,穿越了记忆国、黑夜之宫、幸福园、未来王国,最终明白了幸福的真谛;《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爱丽丝同样也是恍然一梦,开启了一段荒诞的经历,结识了一群疯狂的人、物,并从中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
跌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很长一段时间都纠结于变大与变小的问题。而变大与变小这种身体的改变,直接导致的是她对于自我的思考,是对“我是谁”的思考。哲学三问中第一问即我是谁。似乎人的一生都在追寻这样一个答案。我是存在,还是虚无;我是今天,还是明天;我是高,还是矮……而爱丽丝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变化当中,突然分不清楚自我究竟以什么样子存在,自己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存在。于是,她开始不断提问:“我是谁”。
爱丽丝的疑惑,其实还涉及到哲学的发展变化观:世界是发展变化的,人也是发展变化的。早上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同,那么现在的我还是我吗?所以爱丽丝的疑惑,其实应该是很多人的疑惑。哲学上有这样一个例子:人永远不能跨过同一条河流。因为水的流动性,因为事物的发展变化性,早上的河已经在水的流动中悄然发生了改变,于是,早上的河已经不是现在跨过的这一条河了。相应的,人也是发展变化的,婴儿、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在时间中,人有了这样几个大的人生阶段,而如果细化到分秒,依然无法否认人的变化。可是即便是分秒这种微妙的变化,也依然无法否定人自身的存在。人或许在变化,人或许在成长,可是,爱丽丝始终是爱丽丝,而不会变成他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故事中很多角色都是荒诞可笑的,甚至是他们的话语,也被当成疯言疯语。然而,如果细细去品味那些疯言疯语,我们又会发现,疯狂的背后其实充满了哲理,或者说禅意。
比如那只能够隐身的柴郡猫与爱丽丝的对话。爱丽丝问他:“我应该走哪条路?”他说:“那很大程度取决于你要去哪里。”爱丽丝又说:“我不在乎去哪里。”于是猫说:“那你走哪条路也都无所谓了。”其实这段对话是关于人生抉择的,如果心中明确自己的方向,那么自然知道选择哪一条人生路,如果心中茫然,那么任何一条路都不会是最佳答案。以超脱的心态来看,千千万万条路又如何,其实,每一条路都是一样的。心中明确方向,每一条路都是方向;心中不明确方向,每一条路都会一样。如此,何必纠结于要走哪一条路了。
比如制帽匠和爱丽丝关于时间的讨论。制帽匠坚称自己了解时间,并且建议将时间停在一点半。其实这里的时间停止,是关于永恒的思考,也可以说是关于永生的思考。人人向往时间暂停,获得永生,可是,真正获得永生的人,就一定拥有幸福与快乐吗?爱丽丝所说的盼望开饭,其实就是在说,在等待时间的流逝中,人会有更多的期待。而时间的流逝,还会带来更多的不同与改变的新奇。可是,永恒不会。永恒是静止,永生也是静止,在时间中静止,就是将自己关在一座没有流动与变化的牢笼里,再也没有期待。《不老泉》中,塔克一家,因为拥有无尽的生命,于是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甚至是对活着这件事情失去了热情。如果永生只是一具会呼吸的躯体,那么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
《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有很多饶舌的语言,混乱的逻辑,可是这一片混乱之中,又有更多的提问与思考。似乎,所有的混乱都只是一场内在的对话,关于宇宙与人生的思考。不过,最终,所有的思考都回归于一个美好的心愿:“最后,她想象她那个小妹妹日后会成为一个成年女人,会在她所有成熟的岁月里保存她儿时一颗纯真的爱心;她会把她的小孩聚拢在身边,讲许多奇特的故事,甚至讲很久以前漫游奇境的故事,让他们听得眼睛热切发亮;她会忆起自己的儿时和那些幸福的夏日,感觉到他们单纯的悲哀,在他们单纯的欢乐中找到欢乐。”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