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出生于1705年,去世于1793年,几乎跨越整个十八世纪。
曼斯菲尔德所处的十八世纪本身就是一个怀抱革新果实的世纪。政治上,它承继了1688年光荣革命的成果,加深着君主统而不治、议会逐步掌握权力的政治格局;哲学上,它传承了洛克的哲学思想,宗教自由、经济个人主义的思想生根发芽;科学上,它承接了牛顿的智慧与发现,酝酿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政治、哲学、科学,无一不在促成经济的爆炸式发展。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需要法律为经济的迅猛进步保驾护航,为商事的漫天大火添油加柴,拦下企图阻碍经济发展的传统既得利益者或商事保守主义者。作为法律的执牛耳者和商业的忠实支持者,曼斯菲尔德用巧舌在逻辑上证成商业必须自由,并凭借自己的话语权争取商人的权利。
曼斯菲尔德出生于一个苏格兰的贵族家庭。他的家庭支持詹姆斯二世,这个背景成为曼斯菲尔德政治方面的一个弱点,落人口舌。这个弱点可能是曼斯菲尔德拒绝在政治上有更高地位的原因,但也可能是对法律的热爱让他选择了成为大法官而不是英国政治领袖。家庭的詹姆斯二世色彩让才华横溢的曼斯菲尔德热烈地向政府表达衷心,坚决地否定政敌对其政治立场的指控,并低调地在众政客中周旋。这种分寸的把握和进退的选择,兴许拥有同样卓越情商的人才能懂,若是情理迟钝或死板的人,将曼斯菲尔德的每一言每一行观察思索,再加上其本人点拨,或许才能窥见一二门道。
曼斯菲尔德的才华和其他伟人一样,并非与生俱来。即使拥有灵活的大脑和强大的记忆力,曼斯菲尔德对时代的洞见和对法律的深刻把握源于他的刻苦和积累。苏格兰重视教育,曼斯菲尔德从小就获得优质的教育资源,学习拉丁文、英语、诗歌、历史等等,十三岁时少小离家,独自一人跋涉360英里来到伦敦的温斯特敏斯特学校就读。在这里,他可以随时来到议会大厅旁听辩论,也可以学习古罗马的哲学思想,并展现自己的雄辩才能。获得国王奖学金的曼斯菲尔德来到牛津的基督城继续深造。基督城的课程设置重视科学教育,同时重视基于公正、平和、理性、坚定的道德和政治理念教育,在辉格党的影响下,当代历史和语言也是学习的重点。为了展示自己对政府的拥护,曼斯菲尔德申请了牛津的奖学金,并将这一行动作为论据反驳今后质疑其拥护詹姆士二世的理由之一。
曼斯菲尔德的才华、地位和情商吸引了许多朋友与其交往,织成了一张的社交大网。曼斯菲尔德与朋友的相处是极为克制的,并不会厮混赌博酗酒,反而会相约阅读骑马。在与朋友的相处中,曼斯菲尔德同样展现了他谨慎的特质,即使是和亲密的朋友,他也不会吐露内心私密的想法。也许是家庭的詹姆斯二世色彩和少小离家的经历让他从小时候便有了强烈的自我保护的意识,也可能对自我抱负的清醒认知让他有先见之明一般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也有可能是曼斯菲尔德的能言善辩与巧舌如簧让其不屑于与朋友争个是非对错,也有可能是他强韧的精神和坚定的信念让他不需要从朋友那里索取肯定。
曼斯菲尔德除了热烈支持商事发展之外,也鉴定地支持宗教自由。他曾这样回应声称被告倒立行走有女巫嫌疑的原告:“您到底看到什么暂且不论,只是法律并未禁止人们倒立行走。”这样的回复既恪守了英国的法律,又彰显了自己对宗教和迷信的态度。在法律的框架内选择自己认为正义的一方,是曼斯菲尔德才能的体现。与支持商事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态度不同,曼斯菲尔德会强烈地指责任何对当权不敬的行为,曾坚持对以当权名义伪造讲话的人施以严厉刑罚。此外,曼斯菲尔德对犹太人的态度也并不友好,在面对犹太人对被告将其撵送回其本国的指控时,曼斯菲尔德认为送人回到国土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为何如此,也许犹太人做了什么影响英国经济的事,也许曼斯菲尔德本人遭受了犹太人的欺辱,也许曼斯菲尔德只是简单地认为人们各回各国是应当的。
可能有人会评价曼斯菲尔德趋炎附势、巧言令色、过分藐视传统、在法律裁判上过分随心所欲,但是曼斯菲尔德的态度一直是鲜明的,他的坚定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支撑他一点点进步,取得大法官的职位,在这个职位上贯彻自己对未来的判断和对正义的坚持。评价人,一般得盖棺论定,但即使盖棺论定,旁人各有不同的三观,评价可能也不尽相同,更何况传记始终是片面的、第三人视角的,如何能透过文字揣摩当事人的内心真意,即使真能揣摩得出,谁的内心又真的能受住旁人凌厉的剖析和评判呢。但是从曼斯菲尔德的判决中,可以看到其强大的理性和清晰的逻辑,而从美国最高法院超过330次引用曼斯菲尔德的判决以及当下对商事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支持态度可以看到,曼斯菲尔德的裁决的大方向是正确的,是预见了未来的发展方向的,是指出了法律的应有之意的。曼斯菲尔德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他的才华和傲气,如何能破传统、驳质疑。
对于伟人,无法遏制满心的崇拜之情,但是伟人无法模仿,个人有个人的际遇。曼斯菲尔德的理性思维和逻辑论述,曼斯菲尔德的刻苦和博识,曼斯菲尔德舌战群雄的无畏和冷静,曼斯菲尔德对自己抱负的坚定和自信,也许才是可以作为楷模用以自我勉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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