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山河》是一本通过人物和事件讲述历史的随笔集。全书共53篇随笔,语言精炼,篇幅短小;所涉及的历史区间上至先秦,下至明清;人物范围庞杂,有正德皇帝、严嵩、吴三桂这样的帝王将相,也有嵇康、贾谊、李卓吾等文人墨客,还有大太监刘瑾、魏忠贤这样的话题人物,从某个人物的遭遇或某个历史事件的细节入手,对许多历史片段进行了生动解读。
书里的中心思想是说: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中国历史上的个人与群体关系失常,在旧传统里几乎找不到个人自由空间。以群体名义进行的道德绑架,使人人背负着空泛沉重的责任;缺乏自我意识和道德判断能力,造成对暴行的盲从,对独立精神的坚持则始终困难重重。而这样的观念至今仍缠绕在国人的精神深处,对自由思想、独立精神的追寻是需要通过阅读和反思来建立新的常识的。
反思些什么呢?首先,时刻关注群体的重大问题,那么个体权利的位置在哪?其次,平民是如何在动荡中演变成参与盲目杀戮和随意破坏的暴民的?最后,那些特立独行的人物在儒家体系中如何坚守独立精神?
儒家视使命感为义务和本分,这种使命感内生了强大的凝聚力,毕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每个个体都怀有这种使命,每个人都被赋予了这种宏大而缥缈的救国责任,集体的精神生活是何等充实,已经不需要独立精神了。但是天下兴亡的判别标准应该是个人是否有机会在群体中实现幸福,如果“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承担兴亡的责任又有什么意义?
至于平民向暴民的转变,原因有四,一是官逼民反;二是受自我纵容情绪的操纵,自居为弱者的人堕落最快,起初只是激愤不平,下一步就允许自己做各种坏事,甚至欺凌更弱者,大喊“大户积钱还我债,小民养女是吾妻”;三是辨别真相的困难,使得群体想把自己从辨别真伪的负担里解脱出来,让别人告诉我谁是坏人,我直接泄愤;四是一般参与者免罪,只要不是挑头的那一个,事后追究起来,只消说一句受了蒙蔽即可转移责任。
暴民,深受蒙蔽也好,自甘堕落也罢,都是我所为之感到悲哀的,而嵇康那样“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的人格是我当前这段时间无限向往的。有人说嵇康愤世嫉俗,其实他是不在意世俗,他既不许别人侵夺自己,也绝不侵夺他人。这样的想法看上去朴实,却永远不可能实现,于是他在临终所写的《幽愤》中自责到:“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我只是不和你们一起玩了,为什么就是敌人了?对于大多数“合群”的人来说,他们最愿意看到一个平坦的社会,最大的安慰是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一样平庸、一样麻木,任何多样性都让他们感到焦虑与可憎,因为他们做不到像嵇康一样仅凭个性就能立身,所以反感怨恨。说到底,嵇康是一个悲剧,无论放在时间洪流的哪一个点上都是一个悲剧,但不妨碍他作为人格偶像给我带来一些宽慰。
读刀尔登的书对我而言是在思想自由上的一点进步,之前也看过他的《中国好人》,和这本《旧山河》一样,不仅道理澄明,常给人豁然开朗之感,而且语感顺滑,幽默偶然流露又不做作,没有“愤青”的急躁,也不强求市井气,像维生素一样清新无害,带给读者好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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