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成是我最好的朋友。
记忆中,他常常身着一件长袖衫,脸上挂着一副微笑。他笑的样子傻乎乎的,笑声也是格外爽朗,有时甚至可以用“魔性”来形容。可以说,他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笑着,他似乎也无时无刻不快乐着,这对于我们这些学业繁重的中学生而言,他无疑是那个最特立独行的人。
早在初中,我与罗安成便是同学,那是的他有一句名言:“我是在‘死亡线’上跳舞的男人。”这句话很快风靡了全班,因为这句话用来修饰罗安成再合适不过了。初中生涯的罗安成是班上出了名的调皮鬼,以上课时恃才放旷,下课后放荡形骸著称。他的猖獗却很少引起各个老师真正的反感,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他一下,然后逗得全班哈哈大笑。他似乎一直都置身于规则之外,却总能安然无恙。“我是在‘规则’这一‘死亡线’上跳舞,但我每一次逾越总能华丽地转过身。”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有些忍俊不禁,见状的他便更进一步,做出一副耍帅的动作补充道:“其实华丽地转身并非难事,仅需一张英俊如我的面容即可。”我终究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他总能以轻松愉快的方式进行,或许这才是他所谓的华丽地转身吧,我曾如是猜想。
在初三即将毕业,准备面临中考的那段日子里,罗安成反而是愈发兴奋。他的笑匣子像是被凿穿了一般,无数的快乐涌了出来。在那几个月里,几乎全部的事物都成了他快乐的来源——“作业又多了,好快乐欧!”“呀!又要背这么多知识点,好快乐欧!”在他飞舞着飞天一般的长袖、欢快地大笑时,两眼失去光泽,面色死气沉沉的同学们便会诧异地问他:”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本以为他会像班主任那样说出无趣的话语,他却总能出乎我们的意料。只见他扯了扯袖口,摆出一副泪奔的样子,文绉绉的回答道:“汝辈有所不知啊,今作业之多既乱吾神经,颠老夫之笑哭矣!”不得不承认,若是能在这句活抛出后镇定自若者,非天津卫奇人冷脸不可了。他总是能在我们苦恼、忧伤的时候逗得我们捧腹大笑,使我们无论是身处多么辛苦、艰难的日子都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他是一场行走的喜剧、一个移动的欢乐制造机,一个现代版卓别林!他那一年四季都穿着的长袖衫便是袖里乾坤,里面装满了将要分享给我们的欢乐。
但,这些呈现于众人眼前的,又是真的吗?
他永远避免不了,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的命运。
世界永远都不会抛弃它的恶意,即便是罗安成也不会放过。他很清楚一点——他所创操出来的欢乐在众人眼中只停留在了哗众取宠。
上文中,他的经历,也有我润色的成分。
我仍清楚的记得,在每一个狂欢之时,罗安成却永远保持着沉默。无论是元旦联欢,还是校园艺术文化节,当身边的人都在欢声笑语之时,他悄无声息地从人潮中退出,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微笑着,他涌动的人潮望去。那个饱含忧虑的眼神,我至今无法忘记。
他曾在一次的无意提及时说道:“笑可是个技术活,它分大笑、微笑、蒙圈的笑等等等等,且每一种笑又分成不同程度。就拿微笑来说吧,程度高一点就是欢喜地笑,低一点就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话音未落,一个言语尖酸的同学便打断他:“那低落的笑属于哪一种呢?”罗安成顿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但他很快平复下来,咧开嘴笑道:“它不属于任何一种,我没体验过,那种笑不属于我。”他的声音在颤抖,没有人察觉。
呵,恰恰相反的是,他拥有的笑容也仅有那一种最为真实。
十七岁那年,他的尸体被发现在他的卧室。罗安成自杀了,他用美术刀割开手腕,鲜血喷洒了一地。那时的他脱去长袖衫,露出了苍白的手臂——满是伤痕。原来,他戏谑的地称为袖里乾坤的长袖,仅仅只是为了掩饰他痛苦的一面。
恐怕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个每天开怀大笑,乐趣无穷的小男孩却因抑郁症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但,这又真的毫无征兆吗?
他所说的“死亡线”仅仅只是规则吗?那华丽地转身又真的如同我猜想的那样?他为什么会在众人欢笑时保持着沉默?
“真正的悲剧是奥菲利亚。”他曾在作文中写到,“奥菲利亚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哈姆雷特却将他的悲剧强加在了她身上。”他不愿去做哈姆雷特,将自己的痛苦强加在任何人身上。读过那篇作文的人很多,而在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读懂了那背后的含义?
对于他的死外界是众说纷纭,但无论如何,他的笑永远都面对着我们,他是一个真正为我们而笑的人。
这是永远无法消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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