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情”的送别
九谯
难得的双休,可惜的是,周六这一天在眼睛一闭一睁间就已临近尾声。干涩的眼睛,已不怎么光明的略显凌乱的室内,狭小又空旷的空间里,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急促的、怦怦的心跳声在耳边环绕,似乎是为了告诉我生命存活的迹象。
临近夜幕的光从窗户探进脑袋,和蔼地注视着屋内文静的一切,伴着这道光一同进入的还有一对父子的玩耍嬉闹声。活跃的生机总是那么诱人,五六岁的孩子与他心中的英雄在绿色的人工草坪上欢快地追逐着,追到父亲的小孩一头扑进独属于他的超人的宽广的怀抱中,儿子稚嫩的笑声中飘飞着欢乐的彩虹泡泡,父亲厚重的笑声中激荡着幸福的涟漪。
父与子欢笑着,嬉闹着,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红色的大铁门前。一个身材笔挺,头发乌黑,衣着整洁的年轻的爸爸,他的眼神沉稳坚定,他的笑容温暖、清澈,他精气神十足,他对着门口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伸出一双温柔的大手,递给她胸前口袋里的一瓶娃哈哈。
半年的分别,小女孩对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送来的东西和怀抱发呆起来,接过小礼物的她大声喊着妈妈,边喊边往院墙旁的巷子里跑,直到拽出一个额间带汗,身材苗条,笑起来如向日葵一般灿烂的二十多岁的姑娘。
六、七月间的阳光明媚,六、七月里的小女孩在爸爸的怀里、妈妈的依偎下喝着像彩虹一般酸酸甜甜的娃哈哈……
接连不断的手机提示音将二十年前的温暖送还给了过去,还是那个连心跳声都数得清的空间,时间却早在不知不觉间溜走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打开了门口的电灯开关,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音打开手机,看到的都是群里父母发出的询问妹妹乘车赶路的情况。二十岁且与朋友同行的妹妹,离家不到七个小时,父亲和母亲的叮咛伴随了一路,甚至连中途上厕所这种事情都在操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父亲和母亲的身上,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简短的一句话里,承载了古往今来爹娘的无限担忧与疼爱,露珠般大小的七个字符却是我们倾尽一世似乎也还不完的沧海。
大概十天前的晚上,父母在我的耳边一遍遍地叮嘱着,从吃饭、睡觉,到工作、情感,从穿衣到人际,从外出到休息,像在组装一个精巧复杂的机器,似乎总怕漏掉某个小巧的零件,忽略了某个关键的步骤。
母亲在正月十三的下午就做起了正月十五的凉粉,以往晚饭后就到另一个院子去的父亲那晚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见起身。我是极爱猫猫狗狗的人,那天下午,一个假期同父亲住在一起的猫儿竟在这边的炕上打呼噜,前一天午饭后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着做臊子给我带,不知是这猫儿百里外闻到了肉香,还是猫儿也通人情,知道分别在即,竟也跟着父亲一道来陪伴相送了……
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白天、黑夜,父亲、母亲一路相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心里却如同家中一般踏实、温暖。这大概是来自信息化社会的温柔,慷慨地传达着人间历久弥新的亲情。
转眼间,二妹今天也离家返校了,一大早,就登上了经过家门口的第一辆车。母亲早早地起床忙着给她做饭,住在另一个院子的父亲一大早也早早打电话过来询问准备的情况,千里之外,电话这头的我也在玩笑间夹杂着几句叮嘱。
家门口短暂的等待,不一会儿,班车的鸣笛声传进村子,传进路岔口等车的母亲、二妹的耳朵。转眼间,车来了,父亲也来了,车在排气开门,父亲在喘气叮嘱。手挥目送,清早空旷的乡村柏油路口,只剩下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父母,只剩下定格的佝偻、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相扶远望。
梁实秋的《送行》中提到:“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离别固然是如刀割般的疼痛,但又怎敌骨肉相别却不能相送时的遗憾与不安?想来,这世间大概有不忍离别便不愿相送的朋友,但绝无不忍离别就不去相送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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