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醉樱桃谷(散文)
文/寇民志
"樱桃谷"。
一个极富诱惑、让人联想、让人好奇的名子。一个特别惹人、醉人、让人来了不忍离去的地方。
站在白鹿塬高处环顾樱桃谷四野,你会有一种想抚摸,想拥抱,想腾飞的冲动。
搭眼望去,灞水两岸方圆十里八乡,柔柔薄雾,袅袅沉浮在川塬坡岭沟沟坎坎间。面纱般罩着的一棵棵樱桃树,隐隐约约,你簇我拥,一个挨着一个。
掖在黛色中的樱桃谷,点点花朵缀着斑斑亮色。一幅仙气飘逸,灵动娟秀被放大了的水墨丹青写意画,美极了。
三月中旬,西安东郊白鹿塬畔,我的家乡西张坡村腹地"樱桃谷",一片花的海洋。
草丛中,果园里,一抹抹绿色在悄悄攀爬。樱桃树枝头上,衔着露珠的花骨朵,裸着白白的花瓣瓣,像一群漂亮姑娘娃似的凑在嫩枝嫩叶间喜笑打闹,你推我挤,一朵朵,一团团,一簇簇。
潮湿松软的树阴深处,一缕缕芳草泥土味儿裹着郁香花粉味儿直扑鼻腔,入心入肺的爽劲儿,由不得深呼吸起来。嗅着,嗅着,如痴如醉了。
蜂儿来了,扑闪着翅翼,嗡嗡唏唏,飞来绕去。踏青游人,三三两两,眉间溢着喜色。樱桃树似乎很享受,扭动枝丫,摇曳身姿,兴奋的和游人款款互动,与蜂儿亲密接触。
四月,神奇的樱桃花儿像蚕宝宝开始了神奇的蜕变。
短短十多天,一个个花蕾花朵,在人眼皮子底下,魔术般从蕊芯摇身为一树树稚嫩幼果。小小幼果偎着春阳慈母哺育,一天一个样,长大,长壮……
丰盈、饱满、鲜嫩透亮的一串串樱桃,珍珠玛瑙般挂满枝头。
五一节过罢,忙碌的採摘月跟勾子来了。月余天的採摘期是樱桃谷最吸引人的时候,整个坡塬架岭像赶庙会,热闹了得。
乡党们早早卯足了劲。地不分远近,人不分男女,大人小娃齐上阵,起早,贪黑,採摘,採摘……
低桌子,高板凳,云梯、合页梯,能用上的家什,一骨脑架满了樱桃谷的旮旯拐角……
每年这个份上,是我哥我嫂子两口子最忙的时候。前期的施肥、浇水、除草、打药,一样不能少。樱桃熟了,商贩,客人,游人接踵而来。联络客商,招乎来人,进园、採摘、装箱、发货,两口子脚不停手不闲。
我哥说,樱桃树是咱的摇钱树,是咱的"人民银行",咱就是再费力,再劳神,也要把它们伺候好了。树和娃一样,得精心务养,幼苗栽到地里,五六年功夫才能长大,你得养育,你得让他们吃好喝好。它们长大长结实了,才会给你结出好果子来。
胞兄生活在老家大半辈子了,干着不起眼的农活,养成了他独到的兴趣和爱好。每次我回老家,他有空就和我念说,樱桃树的习性、生长周期、品种的分类、果树的务养、嫁接,谝起来一套一套的。几十年了,摸索出的果树管护窍门窍道,塞了他满满一脑子。技术要求极高的树苗嫁接绝活,搁在他手里,那就是碎碎一个事。
他说,樱桃成果期有三怕。一怕三月份扬花授粉时遇沙尘暴,花蕊进了沙尘,影响受粉,影响产量。二怕四月份寒潮,温度下降,幼果就会冻坏。三怕五月份雷暴阴雨天,成熟果子遭雨水浸泡,果皮就会炸裂,果子就不值钱了。
难怪,樱桃好吃树难栽。
其实,三十多年前,西张坡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转的地方,既没名气,也不叫樱桃谷。
听老辈人说,清朝年间这儿就有樱桃树了。这地方沟坡纵横,泉旺水甜,土壤润泽,是栽种樱桃的风水宝地。生出的樱桃鲜亮、酸甜、色润、味正。只可惜这"角儿"适宜生息的地儿太少,只有西张坡和相邻的龙湾、王家坡几个村子有这份福分。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吧。
那个时候,樱桃不叫樱桃,因了樱桃颗粒红润透亮,特别像珍珠玛瑙,当地人一直管樱桃果子叫"玛瑙"。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新时代催生了兴农新品,西张坡村在能人引领下引进了新品樱桃树。这种成熟时的樱桃果,一圪塔一圪塔挤在枝头,红透着黄,黄泛着紫,温润鲜嫩,不吃都眼馋涶涎。从那时起,新品樱桃值钱了,树也成了宝贝树。
老"玛瑙"黯然谢幕,新"樱桃"粉墨亮相。一个好听的名子——"樱桃",很快被叫响了。
要说这富民好事的由来,还得感谢原西安市人大代表、村原党支书张崇民,是他给乡党们引进了能赚钱的宝贝树。老书记是个能人,有眼力,八八年那年,有消息说山东烟台有国外引进的新品樱桃,闻到商机的他,第一个吃螃蟹独往山东弄回树苗在自家地里试栽。有村支书的示范,村民们学着样样跟着栽种了。这种个比本土"玛瑙"更大,成色更佳的鲜有时令水果树,在西安东郊白鹿塬地盘很快服了当地水土,结出的樱桃颗粒厚实,果肉鲜嫩,最大卖点是个大,味纯,营养高,色泽艳,见市就卖到百八十元一斤,一时间声名鹊起传为佳话。
没几年,村上九成的土地都被樱桃树盘据了,村民腰包鼓起了。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白鹿塬的乡党们看到樱桃给西张坡村带来的甜头、"银两",一个个耐不住了,一带十,十带百。不几年,成片成片的樱桃树,你追我撵涌进了灞水两岸的坡坡塄塄。连绵不尽的花果林带,扑着跑着挤满了白鹿塬角角落落。
宝贝树樱桃,绿了白鹿塬坡南岭北,富了周边乡邻四野八方,成就了远近闻名的万亩樱桃之乡。
樱桃出了名,人气也旺了,引来了媒体,招来了凤凰,有市政府大力扶持倡导,每年五月第二个星期日开始被定为"樱桃採摘节"(採摘月)。每当这个时候,西张坡村农家广场人山人海。人们从城里,从远郊,甚至从外省,结帮搭伙,或开私家车,或坐大巴,成群结队赶来观赏,採摘,参加盛会。
那一年,有新闻记者在一篇报道中为西张坡村冠了“樱桃谷”雅号,于是,樱桃谷这个名子便唱响三秦大地,传闻东西南北。
日子真快,说话间,年年期待的五月节又临近了,樱桃谷又将迎来一个新的收获季,我哥我嫂一家人,白鹿原上下左右的乡亲们,又到了最忙碌、最劳累,也是最高兴的时候……
陈忠实的胞妹、我的中学同学陈新芳说,她哥在老家写《白鹿原》那会儿,时常吃冷馍剩饭,条件差得不能想像。《白鹿原》是在老家白鹿塬下冬冷夏蒸的陋室里完成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名著《白鹿原》里的白鹿塬是个风水宝地。白鹿塬有没有白鹿?白鹿,是在美丽的想象中,还是在动人的传说故事里?
其实,这白鹿,就藏在人们的心里,藏在人们的勤勉信念里,藏在白鹿原坡塬川岭一个个美景如画的村落里,藏在樱桃谷一片片醉人的樱桃树林里……
2022.2.5.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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