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进入大观园,随着宝钗一起住。
即刻就来向黛玉拜师学艺,求黛玉“好歹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
“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诗,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黛玉笑着答应说:“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
香菱听了才解惑:“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看一两手,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林黛玉听香菱这么一说,对她肯定:“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林黛玉要香菱先读王摩诘全集,五言律读100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两百首老杜的七言句,次在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两百首,肚子里先有这三个人做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等人的一看。
林黛玉把她的一本诗借香菱,交代他只看圈红圈的他选的。
过了一段时间,香菱把黛玉圈红的诗都念过了后,跟黛玉谈诗:“就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情有理的。”
香菱的例子:《塞上》一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是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还有“落日江湖白,潮来天地清”,这“白”“清”两个字也似无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弯住船,岸上又没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那几家人家做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晚读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黛玉笑着说:“你说他“上孤烟”好,你还不知他这一句是套了前人的来,我给你这一句瞧瞧,比这个淡而现成。”便把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翻了出来。
香菱点头笑道:“原来“上”字是从“依依”两个字上化出来的。”
《红楼梦》里面的诗词,十几岁那时每次遇到诗词,我都跳过去不看。觉得怎么会这么无聊,做诗作词有什么好玩的,偏偏曹雪芹写了那么多诗词在红楼梦里面,而且大观园的姐妹们还专门弄诗社,隔三差五的就做诗,得了一首好诗,得了一个好句还惊喜不已。
那时我是不能体会诗词的意境的。随着年岁的增加,越发觉得诗词有无限味道。
短短的几十个字表达出来的意境却是无限无限。有惊叹于诗人词人的语言文字功底来。像香菱在谈诗,我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和意向。
那年带孩子去厦门的鼓浪屿海边玩,晚上我们在沙滩上,浅海边冲浪。
那时,一轮圆月在海平面上升起来。脑海里突然呈现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句。以前总是体会不到,“海上生明月”是怎样的一种场景,那天那个晚上的那一个时刻,看到月亮从海平面上渐渐升起,皎洁的月光照在海平面上,海浪一漾一漾,一荡一荡,波光粼粼,月光在海面上跟着波光滚动。
那时我的心境,只有这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来表达,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心境。
我指着海平面上圆圆的月亮跟儿子说:“这个时候你脑海中呈现出一番什么样的景象,想到的诗句有什么?我想到了海上生明月。”
儿子当时不一定能体会我当时的想法和心情,就像我十几岁时一样不能体会诗词的意境。
但是这句诗却穿越了时空,表达出了我那个时候的情境。
还有一次,去海鸥岛玩,玩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看到海平面上飞起来的白鹭,和夕阳一起映照在海面上。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一诗句印入了我的脑袋,我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表达我所看到的景象,只有这诗句可以表达出当时的场景,落霞与孤鹜齐飞。
没有看到这个场景之前,很难想象落霞和孤鹜怎么样一起飞呢,那一时刻我才感受到原来落霞映在海面上,白鹭从海面上飞起,他们在同一海平面上,只有这一句诗可以表达。
远远望过去,水和天融入一体,是一色的。“秋水共长天一色”难为古人,他们把当时看到的场景用这么真实的字词,把它留下来变成了脍炙人口的诗句,让我再见到同样的场景时候,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想用什么样的字来形容,直接套用起他的这句诗,就像回到了他当时所看到的场景,穿越时空又展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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