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要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杀死一只知更鸟》哈珀·李
我写东西是不喜欢有长长的前言的，然而这一次却毫无抵触的摘了原著里的这一段对话，这应该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段话了。这段话来自书中主人公的父亲阿迪克斯，是一位律师，是一位在当时种族歧视还很严重的美国南方，为一个被指控强奸白人女性的黑人辩护的律师。这样一个身份，就好像和说出这样一段话的形象特别符合，没有违和感。然而这段话，给我留下印象的原因却并不是认同，相反，最初我对这句话充满了迟疑，这个关于勇敢的定义让我反复推翻又建立自己的三观，我也差点因为这句话放弃了这本意义深刻的书籍。
本来讲，这段话表述出来的这种勇敢好像更接近于一种一意孤行的愚蠢，一种飞蛾扑火的白给。我第一反应是不太理解这种知道必输的结局依然坚持去做的行为，看到书评里有人说医生就是具备这样一种勇敢的职业。而熟知我的人知道，我在思想上是一个喜欢“抬杠”的人。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认为医生的伟大不符合这段话的假定条件“明知会输”，而且就某种医学思维来讲，之所以有治愈不了的疾病是因为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解决对应的问题，你看医学界不是还一直坚持探索化验分析研究么。他们的伟大是那种义无反顾舍我其谁，是那种对人类智慧的理性自信，是相信一定有办法的坚定执着。在面对当前的“不治之症”的时候，他们也会说“对不起，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他们的放弃好像也显得比普通人更客观更冷静，但其实在心里，无论是哪位医生都会因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懊恼和不甘，进而更是坚定了继续努力的决心和意愿。
所以我又重头读了一遍这本书，试图去理解它入选“88部塑造美国的图书”之一的理由，试图去理解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式勇敢。我认认真真读了阿迪克斯在法庭辩护时的那段慷慨陈词，彰显了法律应有的人道和公正。但现实的顽固远远超出人的想象，尽管现场大多数观众都觉得阿迪克斯会获胜，但法庭最后仍然判定汤姆有罪，随后，汤姆因企图逃跑而被杀死。这场关于正义和善良的抗争，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当阿迪克斯作为一个失败者准备离开的时候，法院里后三排的黑人全体起立，在斯科特旁边的一位黑人对她说了一句话：“斯科特小姐，请起立。你的父亲要经过这里了。”突然一下，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比最后的结果要重要得多。某些改变，就这样悄悄地发生了，我开始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定义，它真的是必输的吗？真的是输了吗？我觉得未必，这种勇敢输在了当下的时代，赢在了未来的希望。
在那场庭审里，黑人青年汤姆·鲁滨逊被诬陷强奸了白人女孩梅耶拉·尤厄尔。在当时的美国南方，白人普遍对黑人存在偏见，一个白人女孩被黑人强奸的新闻一传出去，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一定是黑人的错。人们不愿去承认生活的真相，更不愿去看见和理解别人的难处。只有阿迪克斯愿意去放下所有的偏见，去了解事情的真相。把思维代入那样一个时代背景，替黑人辩护确实是一场必输的局，阿迪克斯坚持“但是在我能和别人过得去之前，我首先要和自己过得去。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他有底气，所以才不慌不忙，手握真理的人，往往表现得平静而克制。阿迪克斯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父亲啊，他对孩子们的教导，不是单单口头上告诉他们善良和正义，而是身体力行引导他们去认识这个世界的复杂之处。当他们被周围的人敌对，他教给孩子的，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是隐忍克制、忍气吞声，而是试图让他们去理解敌对产生的原因，并且学会辨别是非。这是一种中庸、克制、理性的人格，当整个世界都说你是错的，你仍然有自己的标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但是，要想改变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件事甚至给阿迪克斯一家拉来了不少极端分子的仇恨，尤厄尔先生对阿迪克斯怀恨在心，阿迪克斯差一点遭遇攻击，而斯科特和哥哥杰姆，也在一天夜里，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尤厄尔的袭击。在那样一个时代里，世界就是那样满目疮痍，看不到本该真正正确的规则，而大多数人们却选择自欺欺人。大家似乎都习惯于对伤害自己的偏见和规则视而不见，却转而去把伤害施加在那些比自己还处于劣势的人。这样的鄙视链带来暂时的安全感，但只要鄙视链存在，那个时代就注定无法给人们带来一种真正的安定。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却总是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虑中，难以自拔。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阿迪克斯清醒的显得有些突兀，就像是在一副灰白色的画卷里突然出现的一抹绿色。他平静地、客观的，与自己对话，他教导孩子，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多数人公认的准则是应当遵守的，但如果这样做违背了良心，就不应当遵守。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不遵守。面对旁人骚扰、子女质疑甚至来自尤厄尔先生的生命威胁，他依然坚持寻找真相，为真相发声，在法庭上阐述事实，宣扬真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这座小镇产生良好的影响，他相信总会有人理解和铭记他的行为，这一次会输，也可以输，但他不会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已经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我可以想象出一种场景，一个穿着打扮体面，神情谦逊的中年男子，横眉冷对千夫指，站的笔直，言辞肯定，像他说的那样，“抬起头来，放下拳头，用头脑和别人斗”。
我开始品味这种充满理智的高尚的勇敢，阿迪克斯，一个活的真实又有点不真实的人，更像一个人，又不像是一个人。他让我想起了作家烟罗在《星星上的花》说的那句“我一生孤勇，一生只用于一处”。不可否认，每个时代都需要这种勇敢，需要有人替时代发声。面对谎言，面对欺凌，面对伪善，总有一些人得站出来，告诉大家什么是真相，别让大家稀里糊涂地就真的相信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我也对自己发问，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阿迪克斯那样睿智通达的人，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能用力拥抱生活，给身边的人点亮一星微光。我也许不会慷慨激昂的发声，也许不敢愤世嫉俗的呐喊，但我会努力的，坚持自我，尊重规则，热爱生命，把自己活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我会教导我的孩子，积极地面对生活，正确的理解人性。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生活是有狭隘、邪恶与善良、理性，交织着前行的事实。我会告诫他生活永远都大于人们的想象和理解，要坚守本心，秉持真理，保持勇敢。面对生活里种种是非不平，要有智慧和勇气，正视自己心里的矛盾，打破自身狭隘的立场，努力去站在生命全局的角度去思考，从而更真实的探索感知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
最后，愿大家满腔热忱，各自勇敢，将生活过的坦坦荡荡。（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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