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牙随想

周二早上，我拖着困倦的身体终于迈进教室，坐在位子上迷迷瞪瞪地端起水杯想抿两口水清醒清醒。我右手把水杯举到嘴前，左手却不小心地撞到了右手肘，这一撞可不要紧，我右手一抬，不锈钢水杯直冲到了我的门牙上，也好，这一下我彻底清醒了。当时没感到牙有多疼，比我前几年吃饭狠咬到勺子那次貌似轻多了，我还是下意识感到“这下完了”，伸手往牙上一摸，摸出了一个坚硬的“白芝麻”，在镜子上一照，辨认出了牙上只是有块不太平整小缺口。我直是既庆幸又感到痛心，说实话，我当时还担心我的半边牙碎在这该死的不锈钢上了，原来只划掉了芝麻大上的微微一片，不过我那痛心也是实实切切的，再怎么说我也失去了一片牙啊！我自信的笑容啊！我英俊地面容啊！

当天晚上，我去找粟羊诉苦，渴望得到安慰，不曾想我还没讲完，粟羊便开始放肆大笑，说我真笨，我叫他别笑了，他好不容易绷住了，我刚一张嘴他又开始笑，我有些恼火了，心想被不锈钢水杯痛击门牙的人毕竟不是你，好朋友的牙被削下一片还在幸灾乐祸，正要吐不快之时，听见粟羊随口说：“常吃瓜子的人门牙上也有类似的小坑。”上周我还曾看过丰子恺的一篇有关嗑瓜子的文章，里面提到中国人嗑瓜子是门学问：嗑瓜子高手的高超技艺令老外赞叹不已，自愧不如。我有了这门牙上的缺口，是否也可冒充成嗑瓜子高手了呢？这么一想令我火气全息，心情也舒畅不少，但这嗑瓜子的奇怪理论毕竟只是用于自我安慰的胡思乱想，并没能使我完全释然，不然各位读者已看不到我这篇文章了，果不其然，到第二天晚上又叹起气来。

唉，这失牙在本质上不同于失去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失去了第一名抑或是失去了面子。山珍海味可以再买，再吃，要多少有多少，只怕是你吃多了撑着；第一名这次没拿到，还有下一次，每个人都迟早会拿到某方面的第一名的；面子是是主观上的，你认为丢面儿就是丢面儿，你认为有面儿就是有面儿，但凡你不要脸，那面子要多少有多少，而牙呢？牙没了就是真没了，一辈子长不出来了，因为你愚蠢地用左手顶右肘，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至少现在的医学水平是这样）要问世界上什么事情最痛苦，自然是失去永久地失去美好事物，就像时光流逝，青春不再；往日挚友，阴阳两界；爱情冷却，浪漫远去；曾经的幸福永远地离你而去，一去不复返，多么令人苦闷啊！那什么东西最珍贵呢？当然是失去后不可能再次拥有的东西，都说钱是身外之物，钱最无能，仔细想想还真是，钱这东西，今天失去了，明日还能重新挣回，甚至挣得更多，花出去了还能挣回更多，只要你够省，够拼，那简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什么可珍贵的呢？

当然了，可悲的是，不光是青春，生命，情感……对了，还有牙是“一去不复返”的，生活中一去不复返的事情还多得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失而复得的往往是些极少数。就比如说，你家里有个太爷爷在“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奖励的印着“庆祝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十个红色大字的白底蓝口铁茶杯，然而你却不小心把它弄坏了，真是不孝。你打算再买一个，结果发现早就停产了，一去不复返……这还不算完，倔强的你在世界最精细高端的工厂重新订制了一个，打算反驳我，订制出的新茶杯巧夺天工，然而还是与原本的茶杯大相径庭，因为新杯子上没有之前蹭到桌子上的划痕，没有生锈的暗黄；没有杯底茶水泡久的褐色沉淀。物品翻新购买在现代社会以太easy了 ,其中岁月的痕迹和昔日的感情却回不来了，这个“新茶杯”也不是“以有的茶杯”了。

我想，没有世上的人是不害怕失去的，但失去有时也伴随着得到，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失去旧有的，如何去发现崭新的呢？失去和得到也未必有着严谨的因果关系，例如一笨蛋失去了片门牙，结果得到了某篇烂文章，纯粹偶然罢了。失去不一定是坏事，反过来说，得到也不一定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么概括似乎是太过于浅薄了，我曾说，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失去与得到的过程，我想能淡然面对失去和得到的人就可以算是参悟人生了，很显然，在下还末做到。

我“失牙”是周二早上，此文于两天后的周四晚上完成，这两天吃饭和刷牙已把我门牙表面的粗糙缺口打磨得同先前差不多光滑了，我对失牙的哀恸也减轻了不少，牙是永久失去了，但失牙的这番趣事和随想也是铭记于心了。

2021.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