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书名,不解其意,带灯,有一种平实却晦涩的距离感,与出名的《废都》《秦腔》相比,犹如雾里看花般不知所云。
扉页翻开后才恍然大悟,带灯原来是女主人公的名字,原名为萤的她,不满于萤生腐草的说法,又惊异于萤火虫无论是能飞的还是不能飞的,都固执地自带着一盏灯光,于是更其名为带灯。
带灯是一个美丽出尘的女子,天生丽质,又会打扮,一头秀发乌黑如瀑,引得整个樱镇的人惊叹连连。她不仅外表惊艳,还饱读诗书,富于理想和文学气息,然而正因如此,镇政府的工作才让她痛苦。
固然无知便好了,不知道外面的生活如何,不知道理想的样子该是怎样,倒也能够安于现状,和大院里的其他乡镇工作者一样,欺软怕硬,贪图小利,饱食终日而庸碌无为。她却偏偏有一颗敏感细腻,正义凛然的心,偏偏能看得见听得到平民百姓的困苦,偏偏能感受到政府机构的无能与颓丧,于是她便不能安心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感觉自己老得很快,她很想改变什么,却在一次次的徒劳无功后发现,原来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样腐化的体制,领导媚上欺下的权术,干部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敷衍,阴暗的角落太多了,她薄弱的微光,根本连千分之一都无法照耀。
她只好偃旗息鼓了,改变不了的,就学着去欣赏它。她仍然在抗争着,却不是以头破血流的方式,而是在尽心完成工作的前提下,以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扶弱济贫,去温暖这苍凉世态下焦灼的心灵。
她却依然痛心着,为焦头烂额的琐碎,为愚昧麻木的农民,为执着于画家梦而一去不归的丈夫,更重要的,是自己满腹辛酸无处诉,不甘沉沦意难平的孤独。
就像张贤亮曾说的,最可怕的不是堕落,而是堕落的时候非常清醒。
她需要救赎。于是她大胆地给元天亮发了短信。元天亮是从樱镇政府调去省里当秘书的传奇人物,他既深谙为官之道,为民谋福利,又才华横溢,出版了很多自己写的书,被樱镇人民尊为神。
带灯经常读他的散文,在草坪上,山坡下,空旷的田野,沐浴着无私的阳光,忙里偷闲地品味,给干涸已久的心补一剂润泽的甘泉。
她给他发短信,大片大片的抒情:人生有许多东西可以不进心而能过瘾,我,日出想你回去想你风中想你静中想叶下想石上想,山上水边走着坐着想花开花落想,可我也像大口吸纸烟一样不伤心反而痛快。我这样说你高兴吗,你已经是我的神。
自从元天亮给带灯回复了简单的短信并夸她文笔好之后,元天亮就完全地成为了她情感的渡口,她一有空就给他发短信,将自己心中的郁结全盘托出,我如痴如醉地喜欢读带灯写的短信,那不假雕饰的才思和文笔如清泉般缓缓流淌,与乡镇工作中各家各户的闲碎烦恼相互映衬,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一个青春女子在残酷现实前的无力与彷徨。
然而带灯不像王蒙《活动变人形》里的静珍,极力扼杀自己内心的青春活力,将才情和学识一部分虚掷无用,一部分转变为自虐和虐他,而是一方面生生吞咽下辛劳,用智慧减少百姓的纠纷,补贴他们的困苦,另一方面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向往和渴望全部打磨成了珍珠,寄给了她心中完美无缺的元天亮。
在农村,你可以很轻易感受到朴实人民的善良,也能很无奈地发现他们淳朴背后的狭隘与自私,他们不安于贫困却无计可施,讥笑着别人却可怜着自己,仿佛永远也走不出纠纷与利益。
最后的最后,带灯在长久的有心无力中患上了梦游症,和街头的疯子一起默契地捉鬼,她干净整洁的身上也染上了虱子,仿佛注定逃不出被同化的宿命。
如此出尘的一朵清莲,终究无法普度这人间,谁之罪,谁之责?你的心就像沉入了万丈的水潭,深不见底地哽咽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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