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春节过后,法国的春天也来了。
好几次了,越是想家就越会做一些和家人发生摩擦的噩梦。大概是身体自以为是地觉得这种方式可以缓解对家人无可奈何的思念。这种梦总是那么深,那么沉,以至于当终于在愤怒和委屈中惊醒时,会有几秒钟的空白。倏地睁开眼,竟会一下子不认识这个已经住了这么久的小卧室。辨认不出来自己在哪里。只觉得梦中带来的烦闷沉甸甸得压在身上,像被沼泽中的淤泥覆盖了全部感官。过了这几秒钟的空白,身边现实中的一切骤然清晰。当然这种清晰带来的不是痛快而是一阵彻底的失落。梦里还在争执的家人也只有在梦里能见到了,身在异乡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今天醒来之后还有五个多月的漫长等待。来时因为寂寞在窗台种下的蒜苗才刚刚露出几厘米的嫩芽。离开故乡时记性怀孕六个月的小姨还有将近两个月才到预产期,而等我见到那孩子时他将已经四个月大了。平躺时的叹息好深啊,心里空空落落的。
还有一次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醒了。就在半睡半醒时,忽而看到一个画面,妈妈的一只手放在一个深色桌子的桌角上。我知道这是假的,只是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的一个画面。可这画面是那么真切。浅肉色已经布满许多皱纹的皮肤上有几个小小的棕斑,皮肤下还有几条凸起的青筋。指甲圆圆的,就和我中指和食指的指甲一样。这是多少次抚摸过我的手,这是为我做过多少事的手,这是我多少次紧握亲吻的手。这双手在我看不到的岁月里必定还在不停的做事。切着为晚饭准备的青笋,掏出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在手机上打出想对我说的话,黄昏将尽时拉上家里的窗帘。我多想一把握住这只手,紧紧拥抱这手的主人,可我做不到。我清醒了。那画面只出现了一瞬间,只是个冷冰冰的静态画面,动也没有动一下。我的渴望在强大的现实下显得好卑微,好卑微。
马上就放假了,可以和同学去尼斯过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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