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这班驶向大学的绿皮车,简从未想过悲伤,难过,无措……这些透着柠檬酸的词会和自己染上半点关系。从山和山的缝隙中透过来的麦浪的声响,夹杂着叹息和不舍,敲打着火车的皮带,似乎想让它慢点,慢点,再慢点……
但上了发条的车厢,又载着一颗欢呼雀跃的少女的心,又如何停的下来……
当夏日的最后一丝轮廓消失在地平线,就像是刹那间被冲破的处女摸,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童贞。车厢缓缓打开,那一瞬间,简很自然的的想到了前不久高考之前,那位操着乡土口音的英文老师说的“split-second”,一瞬间的间隙啊!就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城市。
闭塞空间的汗水味,廉价的泡面味,以及少数几个人的狐臭味,还有那早就被遗忘在角落的大麦味……这些混合着,相互融合的气味就像远处的工厂的烟囱喷涌而出的不明气体一般,急匆匆的透过间隙,透过车厢的门缝,越过接踵的人群,到达城市的顶端,好好的看一遍,再看一遍,然后再看一遍……
趁着夜景,乘着环城公交,透着几净的玻璃,靠着临窗的位置,简第一次想摆脱自己的异乡人的标志。为什么?因为沿街的巨大橱窗里映衬着衣香鬓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因为错综复杂的地铁线,她连搭乘的方式都不晓得,因为汗水濡湿的洗白的衣裳,因为泛黄的鞋底,因为校门口挤满的豪车,因为自己孤身一人……有太多的原因,这些原因就像是种植性的肿瘤转移,在不知名的时间地点开出恶的果实。
简第一次见到那些东西就当是小广告,看看罢了,却不知道已经埋藏在了冰山下的潜意识中。电话里传来母亲疲惫的声音时,简觉得外面的太阳好像又毒了点,毒气好像都要钻到室内了,钻到她本就干瘪的荷包中,想试图榨干那点老百姓的血汗钱。打工好像是最终的途径,两个星期后,当舍友惊奇的发现本该在去打工路上的简仍在休憩时,简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播放着画面感很有视觉冲击:从伞的破洞里钻过来的光波,从头顶的发际线直直的切下来,像西瓜一样;与人群相反的走向,免不了的碰撞,就像是彗星撞地球一样;餐馆里来自建筑地上的的混泥土味夹杂着蹩脚的普通话,让简觉得这简直就像柠檬树与柠檬,玫瑰花与刺,一样的蹩脚,一样的酸爽,一样的刺痛……
几乎就像是被解开的达芬奇密码,那串来自各个教室桌面上的号码就这样出现在简的手机屏幕上。简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何为挣扎,一旦有念头闪现,她从来不会拒绝,既然已经闪现了的念想,就算扼杀,也会有鲜血的濡染。所以,听着那头的嘟嘟声,慢慢的和自己的心跳声合拍,合拍,然后突然被那头的男声打破,一刹那间,简以为自己的心脏也被打破了。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但是简听着他的声音,却像是看到了狼的眼睛。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一切,真的是快的让人咂舌,将身份证拍了个照,传过去,就像是间谍片中传输机密文件一样,回馈的是一笔不小的报酬。简不禁莞尔,看着证件照上呆滞的眼神,肥肿的脸颊,呆气的黑色边框,简很怀疑自己是怎样拿到这些“酬劳”的,这是来自于校园深处的“保护”吗?这些见不得光的“庇佑”,是怎样的让曾经的简嗤之以鼻啊!
“修辞是最可怕的暴力,自尊心是房思琪式自杀”放下书,简有点胸闷,是因为虽然放下自尊,仍然感受到了来自自杀般的窒息。简知道有点回不了头了,因为深沉的眼影,因为霓裳的羽衣,因为倒在垃圾箱的易拉罐,因为变短的发梢……
这样的日子简一直都明白就像是,像是,火上的纸,纸上的火,变成灰的纸,消散的火,没有久远之说的。当那快要被自己遗忘的大麦味,出现在自己面前,强迫自己将那股味道吸入肺部的时候,简发现自己是一辈子只会是异乡人。没有谩骂,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带着风声的一巴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股大麦味,像久经沙场的皮鞭,像突然而来的沙尘暴,像这里的雾霾,可以让简毙溺。
简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媚药一般的东西吸引着自己,毫无吹灰之力的跌入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里。那些表面上看到的东西,简一直很清楚,只不过是给别人容易接受的一个理由。
这里的一年四季的天气和简的脾性很像,东北汉子心中藏着个江南女子。在漫天金色中挥手和舍友说再见,奔向图书馆,等再回神过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咆哮声。一点没迟疑的,简就想冲出去,也不管外面已是“水漫金山”,手中又无“寸铁”,好像外面有什么磁力,秒足了力气往外冲,冲到屋檐下,停住,停住,停住,再不敢往前跨上一步。这时候屋檐下的人越来越多,简感到很安心,因为这些不相识之人,也是一样的束手无策啊!慢慢的,慢慢的,撑起来的伞,像是撑起了整片天似的,将这些本就不认识的人,又送到不认识的世界里去。简拿着手机,呆呆的望着屏幕,听着还未消去的忙音,简觉得列表里的一百来号人就像是几个世纪前的青花瓷,到头来只是装饰实则空虚的列表。
原来,只是因为孤独。
简想起宿舍楼道里挂着的名言警句:弱者惧怕孤独;智者享受孤独。
孤独就像是没有修辞的世界……
简有点明白,又很糊涂,就像这里的雨,本就是暴雨,非要起点雾气,营造点江南烟雨的朦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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