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

我高中的校园里多樟树。一进校门，入眼的便是樟树；操场四周，绕着的也是樟树；宽宽窄窄的路边，伫立的还是樟树。这些树都已经有些年头了，高高壮壮的，大多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我的教室在三楼，座位常常靠边，窗外正好是樟树那巨大的树冠，像扇子，像孔雀开屏，很是好看。因为挨得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黑色的枝和墨绿的叶，还能闻到一股清香，樟树是真的有香味的！很是沁人心脾，和樟脑丸绝对不同。

听课时，若真是觉得老师讲得乏味，我就喜欢看窗外的树。樟树的枝干与大街上常年灰扑扑的树不同，是深黑色的，上面有浅浅的竖纹，像一片片的鳞甲。而且很奇怪的是，无论下雨还是晴天，那枝干都是潮湿的，再想想他的年龄，大有几分深邃之感。樟树的叶子不常黄，就算是落叶也是绿色或者墨绿色的，叶子上有一层油脂。我觉得樟树最好看的时候，当属雨后初晴，那时墨绿叶片折射着阳光，与漆黑的枝干相得益彰，像油画一样，优雅而有质感。

时间一久，我愈发觉得窗外那树像一个人。尤其是上晚自习的时候，总觉得他在注视着我，像是班主任，又像是年迈的父亲，弄得我挺直腰板，不敢开小差。

高二的某一天，我走出教学楼，突然看见路旁有一个巨大的树桩，那是被砍断的樟树，上面年轮清晰可见，具体有多少圈我现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当时大为震撼痛心。我想到大排档里墩子手的菜板，大多都是树干制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凄凉。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围着树桩感叹惋惜，议论纷纷。我听见有人说，是因为树太高大了，枝丫太多，下暴雨吹大风的时候会有枝丫掉下来，怕砸到学生，又挡着了教室的光，所以学校干脆把树砍了。

是该砍了，没有理由不砍，有什么理由不砍呢？我回到寝室，还在想教室窗外的那棵树，也许他也快了吧。我觉得他有点像白素贞，活那么久不容易，偏生要遇到个法海把她收了，又偏生收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不，也不是无法反驳，许仙就反驳了，理由好像是因为喜欢。也许，我也可以反驳。我想到那个校长信箱，想写封信过去，说不定可以保住那棵树。

我始终觉得，高中是我最冷漠的阶段。我没有写信。我将砍树这件事情归为了杂念，摒除并重新投入学习。不过万幸的是，学校没有再砍树，只是修剪了每棵树的枝丫，而老师说，教学楼外的那棵树是因为挡住了逃生通道，才不得已砍掉。

也许，这是学校的本意；也许，是有人做了我想做的事。我突然想到巴金先生《随想录》。也许，我也应该忏悔，警醒自己在今后的生活中，少一分冷漠，多一分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