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困住老虎时》：故事的力量和虎的威严

——评2021年纽伯瑞金奖图书《当你困住老虎时》

2021年1月25日上午8时，美国图书馆协会宣布将2021年纽伯瑞图书金奖授予美籍韩裔作家泰•凯勒的《当你困住老虎时》。故事的主题十分广泛，涉及姐妹情、外祖母的爱、故事传承的重要性、 老虎的传奇以及美国韩裔的文化。故事情节虽然简单，其动人的细节却让传统的韩国民间故事重获新生，突出表现了韩国妇女的勇敢、威严一面，就像外婆讲述的民间故事中的猛虎，不再懦弱、隐忍。

女孩儿莉莉和姐姐从小就是听外祖母（阿玛尼）讲故事长大的，无论是一双姐妹的故事还是老虎和狗熊的故事，无论是太阳和月亮的传说还是天神和虎女的故事，都给予了她们信心与勇气。通过听这些故事，她和姐姐认识到故事既可以让她们分享过去也可以帮她们塑造未来，是传承韩裔文化的重要载体。

小说一开始，外祖母病了，莉莉、姐姐和妈妈正在前往外祖母家的路上去照顾她。突然一只貌似外祖母故事中的老虎横在了路上，这可急坏了莉莉，因为只有她这个略通隐身术的神奇女孩儿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拼命地喊着妈妈，可妈妈就是听不见，继续朝前面开着车。莉莉吓得大喊，再往前看，老虎不见了。但莉莉忘不了这只老虎，她知道它是来向外祖母索债的。外祖母在故事里曾讲过她偷过老虎的东西，老虎们想索要回去，如果不还的话，老虎就要夺走外祖母的性命。

为了挽救外祖母的性命，莉莉决定与老虎做交易，把外祖母偷来的东西还给老虎，以换回外祖母的健康。她多次独自冒险与老虎会面，要求老虎救救外祖母，还给老虎带去香甜的米糕。但和老虎做交易并不容易，老虎是贪婪的，不断提出更多的要求。经过多次回忆外祖母故事中的细节，莉莉终于找到了外祖母偷的东西——封在罐子里的充满故事的星星。为了制止老虎继续伤害外祖母，莉莉在朋友里基和姐姐的帮助下决定设陷阱诱捕老虎。最终把老虎困在了地下室---——他们搭建的陷阱里，他们成功了。莉莉把那些承载着悲惨故事的罐子统统摔碎，不让它们再使人类伤心、丧失勇气。至此，莉莉已经从一个难以在人前表述自己的懦弱女孩成长为外祖母心中的勇敢少女。

在这部奇幻写实主义的小说中，泰•凯勒的叙事在魔幻和真实世界中不断穿插交错，对现实中的人类行为刻画得入木三分。就拿莉莉来讲，她一开始就说自己会隐身术，和英雄不同，无力拯救世界，但她会玩儿消失，所以她从不找事却可以安全地避事。面对母亲、姐姐和同学的询问，她经常装傻充楞，保守着老虎和外祖母的秘密。莉莉的懦弱在周围人看来是乖女孩儿的表现，从不生事却温柔体贴，尽管她自己知道作为韩裔女性，她缺少虎的威严和勇敢。

与莉莉性格相反，小说中的姐姐山姆性格率直外向，交友广泛。不管出现在哪里，立刻就能成为社交中心。她说话声高，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别人的电话号码，让莉莉佩服又嫉妒。作为莉莉的大姐，她经常当众斥责莉莉，不留情面，一点儿不像外祖母故事中呵护小妹的姐姐，把做太阳的资格让给小妹，自己甘愿做月亮。面对山姆的强势，莉莉一直不敢透露老虎的秘密，只好和自己的同学一起偷偷搭建陷阱直至困住老虎。每当山姆询问她在做什么，莉莉都说，“没有呀！”糊弄过去。小说既突出了姐妹间的争斗又体现了姐妹间的关爱，因为每次山姆的批评都是为了教导莉莉做个强者，而不要只做QAG（安静的亚洲女孩儿）。

小说塑造的主要家庭人员都是女性，而外祖母又是女性中的豪杰。很多年前，她就意识到故事传承对一个民族的重要性，特别反对将结局悲惨的故事传给后代，因为此类故事往往导致仇恨。于是她从老虎那里偷走了这些结局惨烈的故事，将它们封存在罐子里，不再流传。在家里外祖母关爱着每一个孩子，无论是女儿还是外孙女，都是她的宝贝。尽管到了老年疾病缠身，她仍然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敢和勇气。她告诉女儿和外孙女，她已准备好离世，既不怕老虎，也不怕死亡，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莉莉给她讲个故事。在外孙女儿们眼里，外祖母是韩裔妇女的典范，勤劳、勇敢、友善、忍让，深受家人和乡亲邻里的爱戴。小说在给外祖母做祭拜中结束，乡亲们都来参加，莉莉和山姆更加理解了人们为什么敬重外祖母——外祖母不仅会做好吃的米糕，还会用古老的方法为乡亲们治病。

关于老虎的传说主要源于韩族文化，为此作者查询了大量资料。传说中的老虎特征是威严、贪婪的，而小说中的老虎是温和、果断的。作者从韩民族历史中读到了殖民主义和压迫、一种隐匿的语言和多个被忘记的故事、慰安妇和被强加的沉默等等，本民族的女性虽极力反抗，但在强压下，不得不柔弱忍让，身上缺乏虎气。也难怪小说中的外祖母将一些结尾悲惨的故事封存起来，因为不是所有故事中的女性都有刚性的一面。外祖母对传承什么样故事的主观选择表现了她的朴素阶级情感，但却没有做到以史为鉴，客观地看待历史，没能从历史中获得面向未来的力量。

小说中的另一主题是对韩民族的定义。很长时间以来，当人们问起出生在美国的作者是否是韩国人时，作者都不知如何作答，有时脱口而出：“四分之一吧。“ 但细琢磨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只有当她听外祖母讲故事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不再是半个白人、半个亚洲人。不再只有四分之一的韩裔血统，而感觉到自己完整的民族属性。这与小说中外祖母的故事效应一摸一样：是外祖母的故事使莉莉了解了家族的历史，体验到了那么多民族习俗：各种各样的祭拜和艾蒿的护身魔力，尝到了多种民族美食：米糕、午餐肉饭团、冷面、包子、泡菜和烤肉，这些最终使莉莉获得了对自己民族身份的认同，成长为勇敢、坚强的女性。

综上所述，《当你困住老虎时》这部奇幻现实主义的杰作唤起了爱、失落和希望的情感，使韩族民间文学重获新生。正像纽伯瑞评奖委员会主席琼达•麦克奈尔博士指出的，“凯勒关于故事力量的小说引人入胜，可以帮助读者在必要时展示他们的力量和勇气，从而拥抱自己内心的老虎。”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小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