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或者说是因为阿伟刚刚和母亲吵完架后天才变得阴郁起来。说真的他要被母亲逼疯了，甚至连这短短的几天假期都显得如此漫长。

自从高中在外地借读了一年，他发现已经与母亲（家人）说不上什么话了。就好比一只放了很久的风筝，放的又高又久，结果啪唧一声，线断了。放风筝的人很伤心，风筝自己也很迷茫。是自己的错，还是说同龄人都一样？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无解了起来。

如果说人都有底线，为什么这底线不是被别人而先是被亲生母亲一遍一遍触碰，再说了，如果放低声音可以把话讲清楚，何至于以杀人的分贝大吼？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再就是把明知道没有意义的事扯来扯去…….

阿伟趴在自己房间的笔记本上睡着了。

啪唧一声…….

啪唧又是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窗外是阴郁的天……” 喂！跟你说话呢！往出来走，出来我跟你说，混账东西！”阿伟苦笑一声推桌起身，把自己的领子正了正，准备面临他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挑战。走到门口，又是很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觉得等等再出去也许是个好选择。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出去了。

房间外，母亲正在跟一个陌生的男子打电话。

“你连在哪里吃饭都要隐瞒吗？一天到晚鬼鬼祟祟，你要出去能不能先说一声，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手机里传出来嘈杂的人声和车声。阿伟吓了一跳，母亲处于盛怒状态，此时过去小命不保。“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太晚不要太晚，去了也不打电话，外面又在下雨……你出来说，快点出来!吵死了！”母亲猛然提高了音量。

阿伟明白了，母亲发怒的对象原来不是自己。但那又是谁呢？那个人此时应该在哪个酒楼的大厅，被一堆朋友围在中间，而母亲的嘶吼无疑让他出丑了。阿伟此时确信无疑这个倒霉鬼是他的父亲。

电话打完了，母亲无力地把手机摔在桌子上。阴郁的天让她的脸更加阴郁。这是一张曾经有过绝美容颜的脸，而自从结婚以后无休止的操劳让其上的沟壑难以填平。她像是在沉思，除了工作和家人之外还能有什么出路。阿伟突然想，一个人如果失去自由那么他干的每件事不都会是无解的吗。

妈，阿伟走上前去，想安慰一下自己的母亲。“妈？”…… “ 嗯？”有些诧异的，母亲并没有理会。"妈？嘶……"他感到有什么不对，又连忙在母亲面前晃了晃。但与母亲生气时故意不搭理不同的是，此刻母亲的眼睛就和死人一样冰冷。他小时候在一只死去的猫头鹰上也见过这种眼神。阿伟吓坏了。他知道人连着生气也许会猝死，但他不知道下一步是叫人还是叫救护车，只是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

啊，母亲该不会是被父亲活活气死了吧，阿伟想到这里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小学时候的一首诗，诗上说晚上母亲的眼睛像月亮，白天母亲的眼睛想太阳，因为母亲总是忙个不停，眼睛从来都不闭的。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老是气母亲，是谁一天忙完工作还要回来洗衣做饭，是谁周末第一个起床打扫家务的呢?

正想着，母亲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阿伟连着受刺激，精神已有些恍惚了。只是莫名的有些尴尬。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装什么装。真的是，亲儿子都不放过啊……发完一通牢骚后，像只傻熊一样抓了抓后脑勺。但令人诧异是，母亲还是没有理他，就像一只咔吧咔吧的木偶，走向原本空无一物的餐桌，就在顷刻之间桌上多了阿伟平时最爱吃的虾尾，薯条，水煮肉片，清蒸鲈鱼，黄焖鸡，还有好多好多点心和水果。奇怪，今天又不是过生日……

嗡……母亲的短信响了一声，阿伟连忙凑了过去，上面写着 ：今晚在外面吃。 不愧是老爸啊，阿伟想着。他往下滑着手机，母亲的手机多年未换，也变得不利索了。“等我有钱了…….”阿伟想。翁…….又是一条短信：晚点回来。这是……突然间阿伟怔住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此时他的手机安静的在兜里躺着，而让他震惊的是发件方是他自己的号码，也就是说发件人是他自己。将信将疑的又看了一遍，他崩溃地睁了睁眼，还是那个号码，。那上一个短信呢？他把手机开开关关，发件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或者说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他警惕的观察四周，这要么是一个梦，要么他陷入了谁设下的可怕的陷阱。

窗户没有关紧，日历页子哗哗地响。时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开学日子的前一天。过了那一天，阿伟就要离开家去外地念书了，那是他第一次远行。母亲做了一桌好菜，父亲说早点回来可还是留下加班了，行李大件小件整齐地堆在门口，家里很温暖，赶跑外面的寒冷。母亲默默把饭菜放进冰箱，然后，睡着了。阿伟记得他那天很晚回来，奇怪的是母亲一点也不生气。她一边热牛奶，一边像平时一样让他去洗澡，一边喃喃地说“妈会想你…”可是谁也不会听见。

阿伟醒了，眼角有些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