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竹园的老人

作者：梦未醒

一条潺潺的溪水，水清澈晶莹得像一面面镜子，溪若一条长长的玉带，蜿蜒而下，汨汨的流向远方。她身旁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小路上坷坷坎坎的，时不时的中断，看似无路可走，到了跟前却才发现河道里的一列石头，又将小路重新连接起来，低低高高的向幽静的深处延伸着，延伸着，一眼望不到尽头。小路旁，是一簇簇灌木丛，一铺铺杂草里夹着朵朵红的，黄的野花。忽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呆头呆脑的蜥蜴，條的没了踪影。沿途，还可见到一株株没有精神的核桃树，稀稀疏疏的叶子，零零星星的挂着几颗数得清的核桃。偶尔见到一株两株高大的乔木，孤独的伫立着，路上看不到一户人家，也见不到人影。这是终南山里一条特殊的川谷，东西走向，绵延几十里，像-条狭长的满载着翡翠的航船。万千年来积淀的黄土在这儿铸′就，窄处仅十几米，宽处却有-百多米，那田畴，早年人们耕耘过的痕迹依稀可见。它的四周是层峦叠嶂，被崇山峻岭包裹着。

这个川道，原先居住着数百口人家，几十年前，巳全部迁徙到山外。由东向西进谷十几里地，溪旁小路，被接天拥日的翠竹阻截，小路沿着竹园边缘盘旋而上，从半坡上继续向着大山的深处而去。在竹园的肩头坡上，有五间土坯房子，住着看护竹园的竹林老汉。竹林老汉高高瘦瘦的，额头上是几道深深皱纹，岁月的苍桑刻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竹林老汉是在竹园里出生的，他母亲在竹园采蘑菇时，意外在竹园里生下他。:他的根在竹园，他的心在竹园。他为村上看护了几十年的竹园，看护了一辈子竹园。如今他年龄大了，人老了，腿脚也不如以前利索了。他本该早就退休了，早该歇息了，可没有人愿意接他的班。这里几乎与外界隔绝，没有通电，看不成电视，没有网络，用不成手机。更别说什么家电了，生活上很不方便，有谁爱在这儿呆呢？没有人来这儿看园，他也不愿意离开竹园，他和竹园的感情太深太深。前年儿子曾接他回家过年，住了不到十天，他就憋出了毛病，这儿不舒服，那儿难受，噪着闹着要回山里。儿子没法，陪着他送他回到竹园肩头的土屋。他住了下来，′什么毛病也都没有了。这川谷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了。多年来，他已习惯了，曾没觉得孤单，有这千千万万的翠竹陪伴着他。他是大元帅，统领着这千军万马守护着这川道，他很有成就感。生产队的时候，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就是要砍一杆竹子，也需征得他的同意，他不同意，谁也砍不成。

那年那天。

“呯！呯！呯！”从竹园传来一阵急促的撅土的声音。竹林估摸是有人在竹园里挖笋，那可使不得呀！那样会糟蹋了竹园。虽说已是仲春，山外早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是山里气候还是很泠，只有个別笋才刚刚破土，等笋出齐了，那些该留，那些该取才能决定。那些该取的，自己做好记号，让村上派些细心的人来挖。挖前，山林还要再三叮嘱挖笋人一番，这是一点马虎不得的。这号称万亩竹海，能有今天这样茂密而葱笼的景象，与竹林老汉的看护是分开的。

“是-谁-在-竹-园-干一啥-呢？那-笋-刚-露-嘴，那-可-挖-不-得-的。那-会-毁-了-竹-园的。”竹林拉长了声音，一字一板的向那人喊着。竹林平时说话不利索，再一着急就会结巴起来，一生气，就会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话越把说不明白。竹林尽量平复着自己，那人像是没有听见，头也没抬，那镢头抡得比先前更急了。竹林顾不上喊，穿来拐去，碰得竹子嗦嗦作响，快步上前，抱住那人，接着又去夺那人手中镢头。

“不就是挖几只竹笋，又不是挖了你的心肝宝贝，何必这样阻拦呢？你把手松开！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挖竹笋的是村长的儿子，名叫大牛，长得五大三粗，那拳头足足有铅球般大小。竹林没有一点怯火，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抓住镢把不放。大牛火了，-用力将那镢头摔得老远，吓得许多竹子弯腰曲背的叫喊着。大牛媳妇还在家等着他拿回竹笋做菜呢？笋带不回去，丢了面子，还白跑了几十里冤枉路，这口气昨咽得下去，大牛一怒，猛的一拳朝着竹林面部打去。竹林眼冒金星，口鼻流血，身子将竹杆碰得哗哗作响，侧身倒在竹林缝隙里，翻着白眼，动弹不得。大牛见状，心里怯火。“看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这样不经打。”掮起镢头，跑着出山去了。

早上，竹林带着黄犬，出门查巡竹园。纵深十几里的竹林，断断续续的。一个来回就得近四个钟头。害怕野猪，野獾前来糟蹋刚露尖的竹笋，竹林就将黄犬留在那儿看守，自己一人回到屋。正准备做饭，听到竹园传来撅土的声音，就赶了过来。人困马乏，肚中饥饿，怎经得住大牛那一记猛拳。竹林在地上躺了-会，心安神定以后，拾起身，擦去口鼻的血，回到屋里。不管咋说，笋保住了。大牛笋没挖成，也白跑了一趟，赶了四五十里山路也不轻省，自己受了点皮肉之痛也不算啥，倒是他大牛吃了亏呢。

大牛回到家里，媳妇也没给他好脸色。越想越晦气，怎么偏偏的就遇上这个死倔的认死理的竹林。可千万别把那家伙给打坏了，打坏了那就麻烦了。虽说父亲是村长，如果把人打的不对了，天王老子也帮不了自己，偷鸡不成还要舍把米。大牛心里也担心把竹林打出啥麻达，整日里心神不定的。

过了许多日，大牛见悄没声息的，知道没有什么事了。心想，竹林许是叫自己那拳给打怕了，才没有声张。

这一天，大牛起了个大早，扛起镢头，拿上袋子，准备了一条绳索。他打算要是竹林再来阻挡自己，就用绳索将竹林捆了，等挖好笋下山的时候再给竹林解开。

再说，竹林阻挡了大牛挖笋，心里总不踏实。担心哪-天，大牛又会来破坏。每天早早巡查完竹园，就回到屋里，提防着大牛再来。这天他远远看见大牛扛着镢头又来了，就赶忙吹了几声哨子。听见哨声，正在看园的黄犬起身就向回跑。大牛刚走进竹园，只见一只黄色大犬猛的向他扑来，他见势不妙，转身就向出山小道跑去，黄犬在身后紧追不舍，大牛被脚下石子一绊，一个前扑，如狗吃屎，爬在了地上。黄犬咬住大牛的裤子，往后拉扯。大牛心胆具裂，浑身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竹林见状，忙吹了一声口哨。黄犬听见哨声，丢开大牛，转身返回竹园。大牛啥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下山去了。

这几年，有些游客慕名而来，来看万亩竹海。天热，山林就把游客让进屋里歇息，给游客拿来扇子，端来一碗凉开水放到客人面前。天凉，就把凳子从屋里搬出来，放到院子的石桌旁边，提来一壶凉开水放在石桌上面，在石桌上放几个水杯。把这些事做停当之后，他就去忙自己的事，很少和客人闲聊。偶尔几天游客来的多了，他就做上-铁锅汤面放到石桌上，摆上碗筷，旁边写一个牌子，一元一碗，自舀自吃，钱自放到石桌的小盆里，却不见主人的影子。

去过万亩竹海的人，多数都没有见过这位看护竹园的老人，人们把他传说得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