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他是在2010年,并没有想到以后会再次遇见。
那时我是某大医院胸外科一名实习护士,跟着老师在科室的重症病房学习,里面有很多的重病人,那一间大房子是我和老师上班时唯一的活动场所。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被一个担架抬着,一群人跟着,氧气跟着,挤进了门。我知道,又来了一个重症,我赶紧跟着老师接诊患者,只记得他看起来很年轻,高高瘦瘦的,皮肤很好,三十几岁的样子,隐约透着一丝成熟气息。从那天开始,我见证了他从术后高烧,感染,胸部疼痛,逐渐恢复到转至普通病房的经过,他住重症病房的好多天一直是我在给他做所有的治疗,那时一直都是他一个表弟照顾他,总穿蓝色T恤,微胖。我曾去普通病房找他和他表弟玩,好像当时我们还一起吃了苹果,聊了会天,很开心。一切都是缘分,我们并没有多熟识,也只是普通的患者与护理人员的相处长了的那种熟悉,之后他好转出院了,告别之后我继续做着我一复一日的实习工作。也隐约记住了一个叫宋的人,曾经是我生活中的一个过客,却从未想过会再次相见,并且以那样的方式。
2011年8月我参加工作,在一所肿瘤医院上班,我们科室有两楼,一楼急诊病区,二楼普通病房,我在二楼上班。记不清是2012年的几月,我偶然从科室预览卡上看到了宋的名字,潜意识的看了下年龄也是一样,诊断相同,当时的我内心一片惶恐,以前的我并不知道他的诊断是什么意思,而现在,以前那个诊断在我脑中不断清晰,弥漫性胸膜间皮瘤。我很害怕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他住在一楼3床。我去见了他表弟,也去一楼见了他,当时的他骨瘦如柴,早已没有了眉清目秀的样子,呼吸有些困难,眼睛里却仍是熟悉的目光,很刚毅,坚决。他看见我就笑了,感觉他很累的样子。我是借去给他打止疼针的机会去见他的,所以打完针我和他寒暄几句就赶紧离开了。我没有勇气待在那个地方,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之后我又偷偷去楼下在门外看过他几次。
那一天还是来了,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
听见一楼上班的周老师很大声的呼了一声:“抢救!”,一行医务人员赶紧往楼下冲去,确实是他,被转移至那个角落的单间,呼吸困难,脸色青紫,他是清醒的,他的表情极度的痛苦,大家都在给他用药,我也在参与抢救,带着口罩只剩下一双小小的眼睛,脸上却满是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滚,手还不停的忙着,我很焦急,但他仍喘不过气,医生让我用舌钳可他的舌头后坠得厉害,我在床头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紧紧的用舌钳拉住他的舌头,想给他有一口气在,五六个医护人员各种用药,急救,胸外按压,却无能为力,看着他在我眼前一点点没了呼吸,我的身子哽咽的颤抖。他没有抢救过来,走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等安静下来后,我征求了他妈妈的同意,用手抚下了他的双眼。而这样的疾病晚期,注定是抢救不过来的,我们深知却不愿相信。
他是回族,那天他走后,尊重习俗,她妈妈和他表弟把他带回家去了。走之前,我和他表弟站在一楼的露天那个走道上说了几句话,简单聊了他生前的很多点滴,讲了他之所以一直照顾宋是因为在他们年轻时他一直跟着宋在外打拼,共经患难,他没有妻儿。也确实如我所想,他是一个优秀的人,有很强的意志力人。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时间已经过了七年,七年了,想法仍然没变,还是想去他的坟头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却没想过说啥,总觉得他是我一个可亲可敬的一个大哥,世间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挂着他,宋应该会很开吧。
在我的心里,能感觉到宋的坟前长满了各种各样美丽的鲜花,漫山遍野,从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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