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墙

墙躲在枯树的身后已经很久了，树的叶子已干枯落尽，锈迹斑斑的墙身明目张胆地暴露在世人眼前.......作为墙最后一块遮羞布的石灰也已分崩离析，碎落一地。

很久以前，这是一面洁白的墙，有绿得发亮的爬墙虎作为点缀。那时候的枯树还是一棵会发芽、会开花的树，白墙绿树的搭配相得益彰。

至于树是怎么枯，墙是怎么锈的，路人很少会关注这些问题，更难以去想象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枯树以前会开花，开出来的白花有五片花瓣儿，中间的花蕊里孕育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每当风吹过树梢时，绚烂洁白的花瓣散落在人们的头发，鼻尖还有手心上......香气随花瓣弥散开来，久久不会消散。

树除了白花外就没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了，当花开败的时候，树的缺点暴露无遗。树身矮小，无法为行人遮风挡雨;树根很浅，要靠墙的支撑才能勉强直立，在潮湿闷热的日子里树分泌的浆液还会招来讨厌的蚊虫和呱噪的鸟。由于树根实在浅得难以蓄积足够的水，一到久旱微雨的天气，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有很长一段时间，树顶的那片天空没有下雨，树很久没开花了，失去了独特的香气，最终成为了一棵真正不起眼儿的树。树叶的光泽也逐渐褪去，蚊虫和鸟儿不再光顾它，枝干杂乱无章地耷拉着，就像体型干瘦、头发蓬乱的老头儿。

爬墙虎却长势喜人。它是从很深的地表下扎根儿长出来的，因吸收水分的能力强过了这块土地内的其他植物，没过多久就爬满了墙。四季更替，风雨变幻，爬墙虎啊的叶子始终绿得发亮。一逮到得以扩大生长范围的机会就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它的藤蔓也暧昧地伸向了树身。

树没有了白花和嫩叶，却有了新的装束，那是和墙一样的，被爬墙虎赋予的一种单调而充满野心的绿。

爬墙虎爬得越高、越深，它所需要的阳光和水分也越多，攀爬的力量也毫不吝啬地满足他让自己每片叶子都均匀地舒展开来，浅浅的一层叶就把它盘踞的墙身所掩盖，阳光和雨露都只洒在它的身上。爬墙虎为墙遮挡阳光的同时也把树所需的必要能源占为己有。当树顶上的那片天空又变得风调雨顺的时候，树已经枯死了。死的原因不是干旱，而是因为没有了阳光。

爬墙虎是杀死树的凶手，墙是它的帮凶。

爬墙虎的长势喜人，当它已经没有更高的地方可以继续攀爬时，它的新枝蠢蠢欲动地向墙的裂隙伸去。墙有两面，它伸向的，是这面墙的里面。

墙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修葺的，墙内面向的是修葺它的主人，人铸造墙的目的是为了遮风挡雨。从墙建起到现今，墙履行自己职责的同时也出现了风吹日晒留下的裂痕，这些裂痕既是墙的伤口，也是他的骄傲。

爬墙虎最不该的就是伸向了墙的裂痕。

在爬墙虎过去充满攀爬的经验里，成就它的墙永远都只有一面，它急于生长的枝桠迫不及待地钻入墙狭小的裂痕，毫无顾忌地将新枝穿过墙身向墙的另一面伸展开来。在此之前，人从未注意过墙身所存在的裂痕，这崭露头角的枝桠虽然还很微小，却足够让惧怕风雨的人感受到它强大的生命力所带来的威胁。人高估了爬墙虎的能力，认为它是令墙产生裂痕的罪魁祸首，没过一会儿，爬墙虎就被人连根撅除了。

没有爬墙虎覆盖的墙身有无数道裂痕一览无遗地暴露着，单一的装点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墙面也没有了往昔的洁白光滑，成为了一面锈迹斑斑的墙。

枯树上的藤蔓也从绿变黄，那是爬墙虎撅根后还悬挂在树上的尸体。

树和墙都恢复了自己的本色，只是不再相得益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