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三年前的课桌仍在,我趴在桌面上蜷起身子并用鞋底小心翼翼的蹭着被无数次用不同力度摩擦过且倒映着被头顶白炽灯点亮的地板,再也没有当年解出压轴题的酣畅淋漓感和不小心与他目光对视的雀跃感。

第一次记住他是在高一一二九全班排练中,他高高瘦瘦的站在最后一排的边缘上,我矮矮小小的站在他直径方向的第一排。他唱歌的声音真的好大,但却出奇意外的并不觉得吵闹甚至觉得很好听,不想再听其他人唱了。老师的解散口令让全班像是溺水的人得到了新鲜空气一般如获新生,成群结队零零散散的挤着拥着,挟裹着急速冲出那扇狭窄的门,怕不小心又被老师拉回去再排练。

心里悄悄惦记着刚刚在后排嘴里有CD一样的男生,故意放慢也想像她们一样匆忙出去的手脚,眼睛的余光不停的瞟他所站的地方,怕他突然脱离了我的视野范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又暗淡了起来,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仿佛可以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以看到北国的风雪和南国的花开,可以看到大漠孤烟和小桥流水,可以看到那些我错失掉的美好岁月。我的羞怯且勇敢的目光和他的径直且透彻的目光对接上了。他也在等我。

星期一最后一节班会课的时候,老师通知要换座位。他好像一块磁铁,不停的吸引着我的目光。回头望向他的那一刹那,嘈杂的讨论声好似被凝固住了,教室里的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且不真切起来,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对视的目光,连接成了一条银河。写纸条问他要不要做同桌,看着他摇头的样子其实有点难过,我低头看看自己无处安放的鞋尖,用垂下去的睫毛挡住眼睛里的失落,心里感觉空落落的。眼神与他断联。他踩着下课响铃,避开所有已经或者将要与他身体接触到的同学,眼神和身体直勾勾的向我奔来。他说我误会了,他的意思是没有安排。

柔弱的月光与回家路旁暖黄色的灯光融为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将那条我与他一起走过回家路的轮廓描绘出来,那条路与各色烧烤摊相接,路的上方充满了各家烧烤的特色佐料烟熏味,旋旋缓慢上升,聚拢,如同一幅投影幕布撑在上空。月光透过烟幕的间隙,在我们回家的路面投下许多“星星”,我们之间的目光在彼此默契着小心翼翼不经意间的触碰到,手指在互相试探中紧紧牵住。走在这条“星星”路上,如同漫游在银河之间。那实在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惬意。

清晨去学校的路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深蓝色的昨晚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越来越呈现出粉红色,愈来愈明亮了。

他在楼下等我,在他澄澈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奔向他的影子,目测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要跨三步我就可以扑到他了,“一,二,三”由于突如其来的冲力和惯性使他托着我的身体向后踉踉跄跄的摇晃了几步,他低下头温柔的叫我慢一点,他说话的气息混合着露水蒸发的声音和微风摇着树叶沙沙的声音一同钻进我的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他MP3里孙燕姿的《眼神》“有时候爱是一种眼神,赶走所有的苦闷,是你让我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我们一路上讨论着昨天的习题有多么难解,那道快要让我咬坏笔头和算了三页草稿纸的压轴题是你给我提出了思路。那一刻我在我们对视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是粉红色的泡泡。

那天我穿了一件西柚色的短袖,他说你好可爱。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对视。

他说:“今日见你,觉得所有时间和空间仿佛都没有存在。那种见到你就心里欢喜的感觉依旧这样强烈。只是以前快乐的时光都回不来了。”

“我们也有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

“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好的时候。”

“现在我们都还太年轻,桀骜任性,对生活有诸多不甘和失望,因此彼此折磨。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他便微笑。

那略带着羞涩的温柔笑容,以及目光中饱含的真挚且热烈,我再熟悉不过了。曾经用生命里最透明纯粹的三年,为彼此的青春过度。而现在,窗外,已经是沉静下来的微凉黄昏和操场。一切恰到好处,散发出成熟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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