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随着金面具残片、鸟型金饰片、金箔、眼部彩绘铜头像、巨青铜面具、青铜神树等数百件重要文物现世,三星堆遗址考古引发全民热议,也激发了很多人深入了解三星堆文明的浓厚兴趣,“三星堆”“考古文物”等也成了图书关键词。作家岳南的报告文学《天赐王国——三星堆与金沙遗址惊世记》因详细呈现了三星堆考古,成为热门图书。
在书中,作者岳南把考古发掘和史海钩沉熔于一炉,以文物考古、历史和文学相结合的方式,写出了古蜀国文明的灿烂神秘。书中细致入微的考古故事、对三星堆文明来龙去脉的大胆推测都是怎么来的?三星堆文明到底有何神秘性?今天大众为何关注三星堆?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于3月24日采访了作家岳南,聊了这些问题。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您有没有关注三星堆考古进展?这次新发现很轰动,你的相关书籍也被大量读者关注。你认为三星堆考古在今天形成巨大关注度有何原因?
岳南:一直在关注新出土的黄金面具、青铜人像、青铜尊等文物。这次新文物的出土,让我想到书中写的1986年出土的黄金权杖、青铜神树、青铜立人等文物。当年那批文物出土时是非常震撼的、非常轰动的。三星堆遗址首次出土文物时,所有人是没见过的,青铜神树、青铜立人等在世界考古史上都很特别,没有出现过,那时候才叫真的轰动。经过多年考古,大家发现三星堆是一座古城,变成对一座古城的考古,现在的新发现是在三星堆古城内又发现了几个新坑。
三星堆考古关注度高,我认为可能并不是因为出土文物数量的多少,而是因为三星堆文明的“神秘性”。我举个例子,2000年左右北京老山汉墓发掘时也很热,央视请我去做嘉宾,本来打算做多期节目,但因没有挖掘出多少想象中的重要文物,最后节目也停了。三星堆文明的神秘性,增加了大众的关注度。普通大众关注的是三星堆文明是不是外星文明,是否来自西方两河流域文明,以及三星堆文明是否真的比夏朝还早几百年等。这些都是三星堆文明的神秘性引发的热点话题。有些人还认为三星堆文明印证了远古传说,以及《山海经》中的记载等。大家乐意去看这些猜测、推测性的东西。其实,屡次考古将三星堆的年代区逐渐间缩小为商代,最近又把这个时间范围进一步缩小到商代晚期,三星堆就是华夏文明。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会随着考古新进展会继续修订、补足作品吗?
岳南:文学作品不讲究时效性,都是经过前面几道程序后,我再去写。先是考古学家先发掘,第二是新闻报道,第三是研究人员研究,第四才是写报告文学。要补充的话也是几年之后的事。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天赐王国——三星堆与金沙遗址惊世记》以及你的《绝代兵圣——银雀山 孙子兵法 破译记》、《复活的军团——秦始皇陵兵马俑发现记》、《日暮皇陵——清东陵地宫珍宝被盗记》等其他十余本考古文学,里面有详细的文物挖掘、考古背后的故事,这也是区别于考古研究、新闻报道的地方,可看性非常强。您在各大考古现场实地采访时怎么挖掘这些背后的故事?
岳南:1991年,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那一年,正月十五,我坐着绿皮火车到陕西采访秦始皇兵马俑挖掘过程。当时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袁仲一馆长就跟我说,兵马俑被发现以后已有两万多名记者前来采访,他认为没有什么可写的了。我当时想起新疆作家周涛的一句话“即使全世界的诗人都来写伊犁河,相信吧,我也绝不会胆怯,因为伊犁河是我的河”。我就对袁馆长说,“即使全世界的记者都到这儿来,我也不怕,因为兵马俑是属于我的”。袁馆长一听,你这么“厉害”、这么能“忽悠”,你去采访吧。我就租了间房子在那附近住下了。
现在再看,我写了十多本考古发现的书,采访的那些考古学家以及相关的人员很多都已去世了。为了挖出更鲜活的背后故事,我把能找到的考古挖掘人员、专家都一一采访了。我长期住在那里,跟他们交流时间长、采访细致,他们跟我说了好多不跟别人说的内容。新闻报道类似于解说性质,注重报道文物发掘的时代、文物种类、考古意义等,但我的报告文学不同,它探究的是兵马俑到底是哪儿来的?它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寓意是什么?表现了大秦帝国的专制还是开放?除了文物、考古的介绍,还从文化、历史的角度探索更多问题。
《天赐王国——三星堆与金沙遗址惊世记》就用详细的篇幅写了三星堆是怎么发现的,出土了哪些重要文物,三星堆文明的独特性,三星堆文明怎么毁灭的等。这都是我对一个个当事人采访出来的。比如,我找到上世纪二十年代第一个发现三星堆珍宝的老秀才燕道诚的后代以及大量的县志资料等,详细书写了当时的故事。燕家怎么发现的,发现了多少玉器,都有什么,燕家卖宝贝怎么泄露了天机,又是怎么引起当地玉器造假,以及如何引来外国人、考古队关注等。只是怎么发现三星堆就有很多故事可挖。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你对古蜀文明的直接感受是什么?书中对三星堆文明的消失结合古蜀国历史用讲故事的手法写了出来。这样写有历史依据吗?
岳南:我到了四川广汉确实有很大感触,天府之国确实有天府之国的独特性。成都平原的土特别肥沃,如诸葛亮所说“沃野千里”。其次,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个地方周边都是大山,中间一个平原,比较独立成一格,它形成自己独特的文明是有可能的。第三,它的文明有其特别之处,但跟中原文明也有一定联系。
书中关于三星堆人最后的毁灭,引用了多种说法,说法包括:三星堆古城与古人毁于古蜀人参与周灭商的一次军事行动,古蜀国人撤出三星堆城迁徙到平原腹地金沙,三星堆文明内部分裂等。
古蜀国历史上是有记载的,有关柏灌、鱼凫、杜宇等蜀王的事迹虽然简略,但故事都能联系起来。蜀国的历史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史书没有记载三星堆这座古城以及三星堆文明,再者三星堆出土的文物中没有文字,所以三星堆文明的消失,在写报告文学时只能猜测。这还需要考古专家、历史学者们继续去研究。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天赐王国——三星堆与金沙遗址惊世记》中不仅有大量的考古、历史内容,还有鲜活的人物和故事,这种写作方式是不是更利于传播像三星堆遗址这样的文化遗产?你的写作初衷是什么?
岳南:书不能跟电视、报纸相比,影响力完全不同,真正有很大影响力的还是媒体。数亿人通过媒体了解三星堆遗址,写一本书可能也就卖个几万册。但是读者要是想看这些考古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可能只有书籍了。
这种写法非常通俗,跟考古学家的考古发掘报告不同,跟新闻报道也不同。我来写这些考古发现,是结合文学的形式,哲学的眼光,历史的视角,把它讲得有故事性,故事连故事,文物穿插在历史故事之中,以文物说历史,以历史事件来说文物。我讲一个历史故事一定会拿出文物来证明这段历史。读者读故事时就看到文物和考古的重要内容。大概书写脉络是,挖出了什么文物,文物的大概历史地位,有什么历史故事等,一定要保证真实性,没有胡编的。
我是考古爱好者,我想以文学的形式,把中国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都写完。主要是想采访这些考古当事人,把当时的情况记录下来,文物是怎么发现的,考古人当时的心情如何,以及这些文物的历史文化脉络在哪里。再过五十年、一百年,大家去博物馆参观文物后,也能有途径知道文物挖掘、考古的背后故事,甚至了解考古发现那个年代整体的更多政治、经济、文化状况等。如果不记录下这些内容,后人看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器物和简短的几句话介绍。
如果我不去写,很多考古故事,就随着考古人的去世而消失了。这个系列我写了三十多年,还是抢救了一部分可能将会失去的资料、信息。这是最接地气的,大家最想看的东西。
作家简介:
岳南,原名岳玉明,1962年生于山东诸城贾悦镇河西拐庄第三生产队岳氏祖宅。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美术系文学创作专业,师从王愿坚、刘大为、峭岩、朱向前、黄献国,张志忠等教授。199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文艺学硕士研究生班,师从童庆炳、王一川、何振邦等教授,同年转业到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党工委《紫光阁》杂志工作。
代表作《风雪定陵》等“考古中国”系列十一部,另有研究民国大师之《陈寅恪与傅斯年》等,长达二百万言的《南渡北归》三部曲出版后,在海内外引起轰动,莫言、杨振宁等诺贝尔奖得主,以及海内外一流大学校长、副校长以及众多教授联袂推荐,《亚洲周刊》评为2011年全球华文十大好书冠军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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