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的那场文学盛宴

征文网 2020年7月7日文学快讯评论1,070 阅读2576字

上世纪80年代初,思想解放,使文学创作呈井喷之势,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到改革文学,异彩纷呈。德州地区文化局联系北京的老乡邓友梅,请作家们来德州为文学爱好者讲课。

1983年春,德州地区文化局在平原县招待所组织了一次“德州地区文学创作培训班”。当时,禹城县文化馆馆员鲁南带我和另5位禹城作家参加了培训班的学习。讲课安排在了招待所大会议室,到会者300多人,会议室座无虚席。

主席台上坐了5位“老头”。主持会议的德州地区文化局创作室创作员田毅我们都认识,另外4位不知是谁,当时主席台上还不兴摆桌签。听田毅逐一介绍,我们简直傻了眼,原来请来了轰动华夏文坛且名扬海外的从维熙、汪曾琪、林斤澜、邓友梅四大名家。

从维熙:以真为魂、以史为镜

从维熙个头儿不高,胖胖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其貌不扬”。我心目中“大作家”的形象就该是那样的。他当时50多岁,按现在说正是青壮年华,可看上去他脸上却很“沧桑”。他爱吸烟,还特爱吸上海产的“凤凰”烟。他说这烟劲儿不冲,味道挺对口,八角钱一包带滤咀,价格适中能消费得起。从先生随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澳大利亚刚回京,他首先介绍了出访的过程和感受。在当时出国还是很新鲜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使我们也像是跟着他出国游了一圈似的。他的长篇《北国草》刚刚杀青,可能还未正式出版的缘故,他没怎么讲《北国草》,而是重点讲了正炙手可热的三个中篇:《大墙下的红与兰》《第十个弹孔》《远去的白帆》。《大墙下的红与兰》获全国中篇小说奖,且带出了一批当时深受读者欢迎的“大墙”文学作品。《第十个弹孔》获奖并正在摄制电影。他说自己更钟情于没获奖也没拍电影的《远去的白帆》,那是青少年失足题材,特别是戴着手铐的叶小帆被民警押上去劳教的帆船,船离开码头驶向远方,白帆变成了一个小白点……他每次写到这儿、改到这儿,或每次读到这儿,曾多少次流下泪水。当时,我听了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更偏爱后一篇呢?现在想起来才真正明白,那正是大作家的社会情怀,责任心与使命感。

从维熙最后说,他文学生涯最敬重的是八个字:以真为魂、以史为镜。他对苦难的书写都是真实的,不会放大,也不会刻意隐瞒什么。

汪曾祺:作家对生活永远留着

那双好奇的眼睛

汪曾祺是名副其实的老头儿。年愈七十,田毅老师称他汪老,同行的其他三位也称他汪老。

汪老是剧作家,也是小说、散文家。他是现代京剧《沙家浜》创作组的执笔,他的短篇小说《大淖纪事》也刚获全国大奖。汪老的语言幽默、风趣。他说,他脚踏两只船,遇事机动灵活,回旋的空间大。小说这边请他讲课或邀他参加活动,假若忙不便去的话,就说我是搞戏剧的,小说不怎么内行;戏剧那边邀他了,就推脱说我已经转小说了,戏剧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汪老结合《大淖纪事》简单讲了小说创作,又结合《玉堂春》和《沙家浜》着重讲戏剧创作。他说戏剧从结构到语言比小说还得讲究精练。戏剧唱段重复了观众反感,说那是“倒粪”。对“倒粪”这个词的概念原来一直不太清楚,到了“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因为每天干活就是倒粪。把场地上的一堆粪,用铁耙子从一边往下扒,扒一层,砸碎了,倒到右边去,这一堆粪,一倒就是好几天。倒完了,堆好了,下了一场大雨,粪堆又成了疙瘩块,这就再往左倒,反来复去,整天倒粪。

“倒粪”用准了效果也挺好,汪老说《玉堂春》“苏三起解”一场戏苏三的几段唱词就属“倒粪”,但她那反来复去的诉说,悲悲怆怆的唱腔正是剧情所需要的,效果还真出奇。汪老还讲到唱词唱段要善用技巧,《沙家浜》中阿庆嫂的一段主唱词就用了数字的技巧:

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

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

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真妙不可言。

林斤澜:以小见大、小说说小

那时林老60来岁,头发斑白,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以市井小说名扬文坛,也是市井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短篇小说《竹》拍摄成电影后已在全国上映,《辘轳井》也刚在《人民文学》发表。他讲了《竹》的成稿发表及拍摄故事片的过程,讲了北京的市井风俗以及市井小说的读者群落和发展前景。他着重批评了文学创作中的公式化、概念化。他说,“文革”把作家、艺术家的思想都搞乱了,棱角磨平了,个性消磨光了,剩下的仅是一个创作公式。无论什么文学形式,必须塑英雄人物,这个英雄人物是根正、心红、苗旺的高、大、全形象。连市民们去看电影、看戏,都不说是去看电影、看戏,而是异口同声的喊着:走啊,去看高大全呀!

他主张小说创作要“无事生非”“空穴来风”,也就是强调小说的虚构性、想象力;还要“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因为现实中经常存在的大家都知道就不要说了,别人常说的,我就不说了,要学会创造;再就是“以小见大”“小说说小”,即强调从小处着眼,强调小说的细节,切口要小,强调小说艺术的特殊性。

林老那温和的话语和风趣的语言艺术,不时搏得听众阵阵掌声。

邓友梅:创作秘诀是多读书

祖籍平原县的邓友梅,或许是因为回到了故乡,把“先”让给了同伴们,他最后一下午讲课。当时,他正筹备结婚,不知是从维熙先生还是林老给他编了一副"梅开二度,燕子双飞"的喜联,很快传遍了招待所的每个房间。

邓友梅是标准的山东大汉。他给家乡子弟们讲他14岁当八路小交通员时怎么送信,讲被抓到日本做苦力的惨痛过往。他的中篇小说《别了,濑户内海》就是反映他做劳工及上世纪80年代初随作家代表团访问故地的经过。他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种以描写战争为主,这源自自身从军经历;另外一种是写北京的,这源自他从部队转业后回到北京的生活。 1957年他被错划右派,妻子也因此和他离了婚。他到基层劳动改造22年,并中断了写作,1976年拨乱反正后平反,才重新开始创作。

上世纪80年代初,他以《那五》《烟壶》等京味小说而名噪文坛。谈起小说的写作,他认为文学创作的秘诀是多读书。文学是语言艺术,要在语言上下苦工夫。创作初期要学会模仿。开始时照葫芦画瓢,有意无意间模仿看熟的路子,熟读一些名著,以求法其上能得其中。读书分作漫读和精读两种。漫读增加文学知识,看看就完;精读培养写作风格,则要反复读,有的段落甚至要背或抄。

4位名家为期两天的授课,给我们留下了颇深的印象,至今他们来讲课的音容笑貌时常在眼前浮现,在耳畔回响。德州也从此拉开了繁荣文学创作的帷幕,奏响了德州文化建设的乐章。

来源:德州新闻网

作者: 丁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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