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这个阳世,我充其量就这点本事——能写几个字,做点儿小卖买,整天待在马路边的店子里,差点把时间给待静止了。
可我的记忆像个暗箱,将许多人事装在里面,连自己都很惊讶。
忽然这一阵有点儿恍惚,总丢三落四。
显然,是个不好的征兆。
心里漫出一团雾,一下子布满了胸腔,又从脑海里飘出来,一缕一缕的,雾得睁不开眼。
那天早上,急急忙忙从老家回来。脚一落地,便去掏钥匙。一摸,空的。又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搜了个遍,仍不见踪影。打电话要我娘找一下,传来的仍然是没有,没有。我急坏了,抓耳刨腮。“没有”这个词,刹地坚硬起来,石头般砸在头上,痛。钥匙哪去了?咒语一样纠缠着我。我的钥匙一大串,动一下,有一种好听的乐感。平日,放在口袋里,对待客人一样轻拿轻放。决不会像隔壁的山春子挂在裤腰带上,一动,嗬嗬地响。甚至还当玩具向空中抛几下,抛出的银光,将他翻卷的嘴唇照得脉络分明。我的钥匙突然不见了,无比空落,仿佛失去了一个老相识。
没了钥匙,意味着店门打不开,橱台搬不出来,酒水饮料只能呆着……一下乱套了。每天清早,我会从小区的大门走出来,吹一溜口哨直奔商店,然后掏出钥匙,从容地打开门,也打开了一天的日子和心情。现在,被堵在门外,成了个闲人。烦恼扑入心里,如水在荡。谁拿门都没办法,没钥匙,进不去,除非将门毁了。心空得发怵,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也许我的遭遇,正合了隔壁山春子的意。山春子胖得有点夸张,也开了一爿店。我们同行,暗暗较着劲儿。生意这玩意怪怪的,波浪般此消彼长。现在,我的门一关,人便向那边踊。越过空气,瞟一下,果真顾客不少,像售票厅里买票的镜头。这镜头把山春子弄得手忙脚乱,惬意、兴奋、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阳光下跳跃,哧哧啦啦传过来,与我的目光相撞。一股异样的气味,钻入了鼻孔。
耐着性子,在树下等老婆回来,她一早上街去了。树上的鸟声,加速了我的寂寞。
一会,山春子游了过来,钥匙一抛一抛,射出许多光亮。
还没开门?他的话裹挟着奚落。
懒得搭理。问急了,也抛一句,没钥匙。
把门撬了!他还真摆开了撬门的架势。
走开。我把分贝拔得超过了苦楝树。
他只好用一张黑脸代替了难堪,嘿嘿嘿地飘向不远处的小区。
二
小区,坚定得像个城堡。房子呢,看上去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房子倒还能看出个轮廓,而人心便不容易看清楚了。正如你看清了小区的门头,却看不出其中的弯弯道道。每天,许多男女会从各个门里出来,花花绿绿的,成了小区的一景。有在两侧的草地上走一走的,有走了一阵在树下歇一会儿的,有匆匆忙忙径直出去的。还有的在小卖部前东一团西一团坐着,说着一些说了成百上千次的现话。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无法从他们的目光里了解到所思所想,就如闻不出太阳下游动的影子的气味。只晓得春天来了,树会发芽,果木会开花,还有阳台上晒着的衣服在更换季节的颜色。等等这些,让人分明觉得小区不啻是个带有现代意义的符号,更是一次人心的集合,正如鸟类成群地栖息。越往里走,感觉越模糊,千篇一律的建筑格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叠加着,成了个迷阵。住在里面的,除我以外,全是本地人——由散居向群居转换——房屋被征的都可分一杯羹,很经济地安置着。忽然发现,人类其实是在聚散之间行进着,变换着,交替着,与历史的分合周期律毫无二致。也许,这才是事物的规律与本相。而人的心思却又在变幻着的时空里发生一次次碰撞。这是鸟类所没有的。
小区的空隙长了棵棕榈,每有月光的晚上,我会去树下坐一坐。月光把它的影子投在地上,又瘦又长,显得那么孤单。整个小区就这一棵,找不到同类,自然无法跟别的树木交谈。其实也没那样孤单,至少暗藏着的根系伸在泥土里,与其它的花木气息相通。而真正孤单的是我,很难找到与人交流的入口,我的脚下也长不出发达的根系来。
寂寞树影样的伸入我的内心。
要说,我一个外来人还真算是客。依照常理,得主动与人亲近,但我懒散惯了。譬如走在路上,不可能随便向陌生人投一个廉价的笑,或说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也不习惯把垃圾用塑料袋装着,自觉放入垃圾池里。对待垃圾,即便用袋子装了,也会风一般跑出来,跑了一半路,突然停下,回头一瞄,发现没人,扔手榴弹似的奋力一甩,叭啦一响,炸开了花,惊得雨点似的蚊子乱飞。我觉得很省事,还有点快感,甚至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搪塞。比如哪个哪个也是这么干的,哪天谁谁谁比我还图方便,理直气壮得面不改色。还有,出门时我会把烧得只剩半截的烟头随意扔掉,不计后果。如果把我的这些毛病用放大镜一放,还真是个问题。而我想的是,谁都有缺点,就如书法里总有败笔。我坚持着我的毛病,并在毛病里得了一丝快慰。
与我恰恰相反,山春子爱干净,见到垃圾就捡,哪怕树上落下一片叶子也不放过,好像有点洁癖。不用说,我的乱扔乱撂,他很反感。可能是反感对象中最突出的一个。或许,这样的反感对一个外来户更加明显。
小区建起时,每天的卫生由他打理,用一支竹扫把将碴碴屑屑拢到一起,依次装了倒入垃圾池。扫把、灰撮、圆圆的垃圾桶与他形影不离。或许,扫一路,移一段,他的兴奋点会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世上的人很有趣,以各自的方式存在着,在日子里穿行。譬如我喜欢读书写字或品茶,在宁静的气氛里把一颗心养着,养得舒舒服服,进入忘我的状态。绝不会把生命耗在无谓的垃圾清理上,绝无可能。偶尔路过,看见山春子一扫一层灰,成了个灰人,还不停地追赶被风卷得打翻叉的树叶。这又脏又累的活,杀了我也不干。或许,我的懒散炮制出一个怪论——沉溺于扫地的不是个汉子,干不了什么大事。如拿我与山春子作比,肯定没有可比性。我读了一些书,写写画画,还能说会道。他呢,小学肄业,见了书就头痛。没事了,便扫地,不厌其烦地扫,或者去车管所做些毫无智力因素的业务代办。要说,最让我不屑的,是他在马路边接业务的样子。大热天,戴个草帽,背个大包,每见人来,穷追不舍,嘴巴一张喊,换证吧?年检吧?好像除了这两句,便无话可说。那作派,与街头穷追猛打的乞丐没有分别。还美其名曰代办,我呸。一脸廉价的笑,从空中飘来,落入我的视线,起鸡皮疙瘩。也许我的自命清高,恰恰在他眼里又是一把酸菜。
平心而论, 我并不厌恶劳动或劳动者,更对孔夫子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深表怀疑。说穿了,看不惯的是山春子那类人劳动的作派。你想,在马路边穷追猛打甚至连哄带骗,还像个人么?
我与山春子的第一次交锋,是被一块菜地点燃的。前年春上,我在马路边砌商店,好容易打通关节。可刚下第一锄,他风一般奔来了,说是他的地,动不得。我不可能被一个只会扫地的人唬住,头一昂,手一指,说,我老婆的领地,想砌就砌,滚开。我仗着学了点功夫,他更依着门前三尺硬土,吃定我这碟小菜。一下子打了起来。打到最后,他被我一脚踢进臭水沟,出尽了洋相。其实那地与他无关,主要是我初来乍到,谁也不理不睬。我从来就不入乡随俗,甚至怀疑孔夫子的温良恭俭让是骗人的鬼话。这一架的收获是,我得了个土匪的名号,他也成了我眼里的一个憨货。我很少跟他说话,几乎用眼神或肢体传达自己的想法。他的目光每次与我相遇,总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小区分房时,恰恰阴差阳错,我分了一楼,他拈了二楼,一屁股坐在我头上。
他清理着小区的垃圾,我却悄然把乱扔的习惯带了进来,以至于后来对我的反感与日俱增。
那天下午去小区物管办领钥匙吃了闭门羹。门关着,墙上贴了张纸,阳光一照,射出刺眼的光。刺眼的光里,站着一个号码和歪歪拱拱两个汉字:毛总。一拨,占线,呜呜地响。再一拨,通了。得到的讯息是钥匙丢了,开不了门。感觉那声音挺熟,但没辨出。第二天穿过阳光,远远看见门撬开了,口大开着,像要吃点什么。毛总果然很肿,庞大的躯体罩住了半个桌子,正低头鼓捣什么,大约闻到了我的气息,猛一抬头,目光一撞,差点把我弄傻了,竟是山春子。这让我吃惊不小。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怎么就成了个总呢?还听说小区的大门也由他把守着,太出乎意料了。收住惊愕,我说,我的房门钥匙呢?
钥匙,嗨,先交400元卫生费再说。他把再字拖得老长,像拉汽笛。
门还没进,这不是打劫吗?我的怒火调拨起来,温度很高。憨货嘿嘿一笑,有点狡黠。
我把打劫两个字也甩得很有力,带着火药味。他听出了我内心的愤懑。
那好,门都没有。他的话砸在桌上,擦出了火花。我怕在高温里又会开架,压缩了火焰。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世上的门没有钥匙,都成了一堵墙。而墙角一个木盒里有不少银光在闪,可望不可即。
陷入了僵局,彼此的心门都关上了。
不久,又来了人。同样的遭遇,同样陷入僵局。僵了半刻,终于妥协了。我受不了这窝囊气,愤怒者一样,甩手而去。老婆却心慈,没等我走出几步,偷着把钱交了,得了妥协。她拿着钥匙追上来,埋怨我的莽撞。可刚移出一步,敞开的门洞里流出了诡异的笑。那笑,如快速水泥,把空气凝固了。
山春子和我内心的那道门,锁得紧紧的,无法开启。
三
树下站了好一阵,老婆还没回来。这才想起钥匙丢在了车上,连住房的门也进不去了。说是安置房,不过空空荡荡的毛坯子,得仔细装修。一时间,小区成了个战场,哧哧作响的电锤声与吱啦吱啦的瓷片切割声,交织着,浸透着,升腾着,成了宏大的交响。噪音,黑色蝙蝠般成群跑出来,在空中飞翔,遮蔽了人的视野。
我开始了乱扔东西的行动。那天早上,把两袋垃圾空中一抛,哗啦一下,炸开了。这动作,当场被山春子逮住。
是个人吗?书从屁眼里读的。这话很尖刻,意思是说我肚子里装的全是屎。显然,比捅一刀子还痛。巨大的羞辱把我烧成了一个木头。
我在羞辱里干熬着,仿佛戳了我的伤疤。我说,再怎么也比你在马路上骗人光彩!
关你屌事!我的回击很有效果,他的脸一下胀红了,被我点到了穴位。
我在快意里进行我的房子装修,很快完工了。门向着南方,打开了一个独有的世界。
阳台朝南开着,很采光。早晨的太阳,夜里的月亮,会不请自来。站一下或坐一会,人的心情豁然开朗,似乎得了天地灵气的资助。有人说,知识是开启智慧最好的钥匙。而我觉得,阳台是温暖人心最好的通道。我把阳台弄成了一个书法创作室,纸笔墨砚一应俱全,小区的人都能看见。闲着了,纸一铺,写几笔,浮躁的心会慢慢安静下来。自在无依的境域里,得了一番清静与安闲。我用自己的思维武装自己,试图进入脱俗的世界,至少避开一些尘嚣。我在阳台的下方挂了个书法培训的标牌,字迹鲜明,抢眼,灵动。我的想法很简单,每至周末,钥匙一响,房门大开,在氤氲的墨香里,用艺术之钥打开娃儿的心灵之门,在纯净的气氛里有一份依托。这想法,简单得如一杯白开水。一切在顸想的路上行进,如阳光悠闲照入窗台的样子。不料,这悠闲终于被楼上的噪音击得粉碎。那声音坚定、固执、暴雨似的无孔不入,搅得人头昏脑胀,娃儿们捂着耳朵仍没挡住疯狂的袭击。那天中午,我不知是怎么跑出来的,跑一步,噪音追一步,像太阳下甩不掉的影子。而影子与影子的气味并没消失,第二天门一开,声音又固执地钻了进来,尖厉,沉重,特难受。我风一般奔去,看见憨货握着的电锤正在尖叫,震得他的脸在荡,隐隐的笑也在荡。他好像知道我的到来,却视而不见。我与憨货仅5米的距离,彼此用身体望着,不说话,一句话也没有,以沉默作较量。我看见了他那古怪的偏执,也看见了我的无可奈何。这才明白,噪音是一种更大的垃圾,带给人的不止是嗅觉上的伤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痛。也许,他的偏执是故意的,让我也尝一下烦恼的滋味。一连几天,哧哧啦啦的噪音膏药一样黏着我,在我身体的每个器官里鸣响,似乎也成了一件鸣叫的工具。
我的书法培训在尖叫的噪音里很快谢幕。
而阳台上的标牌与桌椅板凳坚定地立着,立成了一个个非法经营的罪证。
那天上午,我正上着最后一堂书法课,突然闯进一群大盖帽。头儿牛高马大,手一挥,甩出一串动词,停,停,停。然后眉一扫,眼珠一轮说,有人举报你非法办班,课以重罚。如果说我非法办班,还真找不到反驳的依据。我的书法室内,除了桌椅板凳纸笔墨砚以及几本破字帖以外,啥证照也没有。若重罚,便无法理解了。我想,他们的闯入,无非夸大其词趁机捞一把,决不因你的笑脸或低头哈腰而开绿灯。他们骨子里的劣性与我没啥两样。于是,我选择了抵抗,石板上砸乌龟壳——硬对硬。身一挺,头一昂,眼一乜,甩出一句,钱没有,命一条。而我的抵抗,在一刀一刀的目光和厉色的吼声里显得那么不自量力。那个下午,我被大盖帽们推推搡搡拉出房子,押上警车,俨然成了个囚犯。穿过一道道街巷,终于推进了办案室,关着。不交钱,决不放人。砰,门关上了。空气不流的房间,我被大盖帽们围着,用一群群审讯的言语对我疯狂扫射,差点遍体鳞伤。那一刻,我被扫射得心神震颤,血汁翻涌。傍晚,老婆黑着脸交了1000元的罚款,才把我从那坚决得令人窒息的地方保释出来。那一刻,我的人生档案里多了一个“保释”的身份,并且身价不菲,十张红鲜鲜的人民币啊。那夜,小区的门口起风了。风在灯光里肆虐着,吹来无数的表情,惋惜的,同情的,哂笑的,皮笑了而肉没有笑的,电影样的一一呈现。吹进心里,比书法的枯湿浓淡还要复杂。
不期而遇的受罚,坚定了我的人心难测观。比如山春子让我一想就来气。
月儿躲在云层里,懒得出来,觉得这一刻出来简直是浪费。
我把自己关在幽深的寂静里,想着山春子、我,还有一个个乡人,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要说,我纯粹是个外来户,在老婆的地盘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除了骨子里淌着一些硬气,很少跟人说话。我的身份还真有点模糊。说是农民,无地可种;说教师吧,办了一期培训又被迫停下了。整天蹲在店子里,卖些烟酒饮料,或写写画画。抑或太阳落水时,踏着夕阳,吸一下烟,顶着一圈圈的烟雾去对门的驾考中心闲逛一番。我很少跟人搭讪,一个人走在路上,走在寂静的向晚里,边走边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心事。比如春天来了,树木为啥要发芽?鸟儿的叫声为啥人听不懂……等等这些,需要一片钥匙来解秘。我把自己埋在幽闭的思绪里,很少注意别人的感受,也很少让别人进入我的内心之门。那会儿,我在地上看一只蚂蚁一会儿爬过去,一会儿又爬过来,自由的样子比世上的人快活多了。这样子,让人生出不少羡慕。却不料山春子从侧面向我走来,可能喊了几声,但我没听见,也没作任何回应。也许,这个在我看来细小得几乎可以忽略而于他却受了极大冷视的环节,在他心里蓬勃生长,长成一棵庞大的刺,一碰便扎。现在想来,或许应一声,投一个无趣的笑,不至于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的精神开始恍惚,感觉打开小区人的心门很不容易。每栋房子里都藏着一颗看不见的心。或许,每个人都躲在角落里,窥探着各人的心。揪着机会,突然黄蜂似地扑来,弄得你遍体鳞伤。这才是最可怕的。
记忆也开始模糊。下雨天,会把一汪水当成路,一脚踩下去,溅得衣裤湿淋淋的。不禁茫然起来,真是我的记忆失灵了么?
我在时间里行走,寂寞地行走。唯一的方式是一笔一画地写着颜楷,以消解内心的浮躁,还把商店前的空隙地写了个爆满,以至过往的人都能看见。电视台的兄弟觉得有新闻价值,顺水推舟上了电视,美其名曰地书。这于我,有点陶醉,似乎一下成了小区的名人。而小区人见了,神情各异,有称赞的,也有缄默不语的,大概认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吧。前一阵,从外地回来,一个消息把小区的空间装满了,甚至汪洋泛滥,连我娘也将信将疑——进门的马路上用毛笔写了一排字,咒山春子不得好死。憨货气得跳脚,指着我的名字乱骂一通,骂得百孔千疮。进门,我被自己的“杰作”击中,差点认不出自己了。夜里,山春子破门而入,用愤怒的目光燃烧着我,也燃烧着自己。我竭力保持平静,用一潭止水熄灭他的火焰。
妈的,老子搞……!
差点就说出了那个不吉利的词。我猛地吸了口烟,悠悠吐出,也吐出一抹淡淡的笑。
看见我写了吗?
笔迹像你的。
我的笔迹像颜真卿。
颜……是谁?
唐朝的啊。
憨货卡住了,没了声音。
窗外一望,天空有了月亮。清清爽爽的光,洒在阳台上,将纸笔墨砚浸泡着。慢慢地,一股翰墨气息弥漫开来,一寸一寸地穿透我的身心。我把自己泡在月光里,静静地泡着,让月光与心魂融为一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慢慢安静下来,找回那片属于自己的钥匙。 (2015年3月28日于胥家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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