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走过城市_经典散文_.

      从这个城市的东部走到西部是我突然生出的想法。当时已近午夜,我有意看了一下表,是十一点三十分。如若在平常,我会打一个出租车。但此时,我看着灯火辉煌却行人廖落的大街,忽然有了走路回去的想法。也许以散步的方式穿过午夜的城市,才能够真正地了解这个喧嚣繁华城市的另一面,也就能够真正地了解这个城市。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城市。如若想要午夜走过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就真得像是天方夜谭了。在北京的一次经历仍让我记忆犹新,当时是晚上十点多,需要从城市中心到达城市的东部自己住的旅店。我等待着公交车,焦急地想着如果没有了公交车,自己该怎么办。在那样的大城市,步行回去是不可能的,而打车回去,最少要七八十元,身上的钱已经不够。幸好后来公交车开过来。北京的那一晚,就像是冒险,但在这个城市,十一点多了,我仍然可以心平气和。虽然没有了公交车,但我打的回去也只需要八块钱;况且我还可以步行。步行的想法就是此时涌出的。我想用脚步丈量这座可以属于我的城市,进一步确认它给我内心带来的安全感。
这个城市的东部到我居住的西部某个地方,是由一条主干道横贯的:这座城市最主要的街道——解放路。此刻它在两边路灯的照耀下依然灯火辉煌,就像一个长长的舞台,等着一个步行的人登场。是的,这次步行因为时间和长度的特殊而似乎带有表演的性质。那么谁是它的观众呢?也许是道路两旁默默无语的建筑,也许是习惯了城市白天景象的人们的梦。
      一路走过来,真得都是熟悉的事物,熟悉得无心再看它们。似乎每一个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无法每天都对一座建筑的独特外形保持兴趣。况且这些建筑也都大同小异。偶尔一个更繁华或者更高大的建筑出来,人们经过一次惊艳之后,就会迅速适应它,然后在内心遗忘它。除非这座建筑与自己有关,经济上,情感上,等等。路过六号苑新大楼时,它仍然很高,没有因为晚上就低许多。但它的高低与我无关,楼里的超市开业与否也与我无关。一个朋友说过她家曾买过这里的店铺门面房,但后来又给退了。她走过这座楼时,也许会记起。而她也许会同样记起这幢楼的故事:它反反复复盖了好多年。然而这个故事与我无关,毕竟一个城市里发生的故事太多。但有关它的故事间接地通过别人让我知道,也与我间接地发生了关系。毕竟我与这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个故事。而它现在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与我无关。
     走过燃气公司大厅门口,我没有停留片刻。这里也与我无关,但是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吃饭时他说过要交煤气费,却找不到地方。那时我告诉他这个地方,但他说不是这里,他用的是煤气卡,程序很复杂,他们夫妻还引起了小小的争吵。这个大厅此刻大门紧锁,安静异常,仿佛不知道曾经为交燃气费而引起的矛盾。
几个酒店依然灯火辉煌。在亚西亚大酒店前,我曾见过一对男女在这里拥抱。男的高大,女的漂亮,很让人羡慕;但这拥抱又稍显牵强,让人猜想其中的故事。但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山阳建国饭店我曾进去过几次,一次是去看在这里举办的古玩收藏鉴赏活动,但因为有事,没有开始就走了;还有一次是和一个女记者去吃自助餐,她说这餐券是一次新闻采访后经理给的。而三维戴斯酒店则是许多朋友开玩笑说让谁请客吃饭的首选地点。它算是这个城市最高档的酒店了吧。此刻它仍然那么高大,楼顶不断变幻的激光束,像在探照这个城市里是否有在空中飞的幽灵。
      而在街道一侧,一个流浪汉正安然入睡。他就那样侧身躺在街边的水泥路上,把头缩进自己的衣服里。如果路人不仔细看,还以为这个人没有头。他的确把头缩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也许这样他就能躲闭外面的世界。在这个大街上,他唯一能拥有的自己的空间,就是这能蒙住头的衣服。有了这一点点空间,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争吵,拥抱,偷盗,斗殴,都已与他无关。而我的路过也与他无关。
      路过他,走没多远就可以看到另一个流浪汉。他经常在一家店铺的门前休息,高出人行道几级台阶。这个高度比横卧街边显得更加安全一些,而且这里还能遮雨避风。他在硬硬的瓷砖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子,自己躺在上面,显得无比安祥。每一次路过这里,都能看到他舒服地躺在上面。白天这里顾客盈门,台阶上不知留下多少人的脚印,晚上这里只属于他。这就像是他与这个城市达成的协议,白天的喧嚣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这夜晚的静谧与安祥。
     我徒步走过城市大街的午夜,似乎想要证明它可以是属于我的,但却证明我只是它的过客,它也不属于白天那些拥挤忙碌的人和事。真正拥有这夜晚的是这两个流浪汉。他们与这城市大街的夜晚如此亲密,就像它的白天与我们的亲密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夜晚与白昼是分裂的,它属于两种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故事。作为这个故事的观众,我只能在诗中写道:“我在到达终点之前/还需要经历过重重历史/才能到达黑暗的中心/才能摘到一颗星星/让自己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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