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暴君了_经典散文_.

      我家自从女儿出嫁后,只有两口人,有了奥列奥,就成了三口。奥列奥不是人,是一只金毛犬,一只狗。狗是朋友送来的,据说,朋友夫妻散步的时候,这只狗一直追随他们到家,就收留下来,养了一个月,就送给了我们。
  
  妻子爱狗,我对狗的态度是中间的,说不上爱和不爱。奥列奥到了我家后,一开头就不温顺,到我家不到一个小时,就在客厅拉了一泡,在厨房尿了一泡,还咬开我们的牛奶盒子,喝了两盒伊利牛奶。送狗的主人说,先不要打它,等它熟悉环境了,就不会随地大小便了。第二天,这个家伙还是随地方便,我很生气,它终于挨了我一皮带,当时这个家伙嗷嗷地叫着,卧倒了。于是,我产生了小小的征服感,只要打它,它就会听话,从人到狗都这样吧。“奥列奥”的名字是朋友起的,据说是一种高等饼干的名字。这只金毛犬“奥列奥”满身金毛,似是绸缎,着实令人喜欢,看见它,就忍不住地摸一把。我从网上看了养育金毛犬的经验,训练狗,要从大小便管理做起,就往厕所放了沾上它尿液的报纸,以吸引它去厕所方便。刚开始还好,我就心发慈悲,不过是一只两个月的小狗嘛,爱玩是天性,就找来一个已经坏掉的足球让它玩,这个家伙可不像足球队的人踢足球,而是用嘴巴咬足球,咬得兴起,忘记了撒尿去厕所,又开始随地方便,我一气之下,把足球锁起来了。
  
  球锁起来后,奥列奥随地小便的习惯依然我行我素,调动了我的殴打欲望。把把它摁在它的尿液上,让它嘴啃尿液,并且大骂,摁累了,再一只手揪脖子一只手揪脊背,把它扔到厕所;再逼到屋角,用皮带抽它,抽打了10皮带,估计它已经伤痕累累(它的毛厚,看不见),才罢手。暴打一顿,“奥列奥”一周内好一些,我在厨房和客厅,只要看到它有撒尿的苗头,赶紧把它关进厕所。可是我还要去做别的事情,不能一直盯着它,一时不注意,“奥列奥”又在客厅尿一小泡。这个家伙好像故意考验我的耐性,只尿一点点,看你怎么办?怎么办?打唄,就用皮带抽,又抽了10皮带。这时候,恰恰电视台播放美国电影《坚不可摧》,是日本一个叫做渡边的看守虐待美国战俘的事情,每当我举起皮带殴打“奥列奥”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恶棍渡边。渡边是虐待狂,在奥列奥的眼睛里,我是不是也是一个虐待狂呢?
  
  前些日子去北京开一个笔会,听了一位让我所我尊重的女作家讲课,说要善待一切动物和植物,不要认为自己是动物的主人,动物和你是平等的。我听后受到很大启发,我想自己之所以敢于暴打奥列奥,是因为我喂养它,喂它吃,喂它喝,自己有了优越感,自以为是狗的主人。主人打奴才,不是不打白不打吗?皇帝对自己的臣民,也一定是认为是自己就主子,主子发现自己的臣民中有不逊的言论,不关进监狱,不进行殴打,那就是不正常。我之所以敢于暴打奥列奥,是我把自己当做皇帝了。还有,我从小体弱,在胡同里,在学校里,一直处于挨打的对象,到了单位也是属于软弱可欺者,可是,挨打的人最想打人,这么多年,一直被没有殴打他人的机会,终于家里朋友送来了一个奥列奥,就自然成了自己的殴打对象,真的太不应该了。
  
  从北京回到家,奥列奥以扑过来的方式欢迎我回家,我也告诉它,“小家伙,爸爸从北京开会回来了,觉悟了,不再打你了。”我不仅不打它,还打开音乐磁带给它听,给它破床单让它咬,它咬那一端,。我拉这一端,进行拔河比赛。不过,它开心得很了,还会随地小便,我忍住了性子,要做好人,不再打它。但是,耐性有限,不再和它玩了,让它听歌曲,它爱听暴烈的歌曲,换上温柔的,它不听,我知道这可能是一只暴烈的狗,假如它的个子比我高,挨打的可能不是它,而是我。听了一个星期的音乐,奥列奥不爱听了,在客厅疯跑,咬沙发垫,咬翻了鞋架,还去垃圾桶找东西吃,终于又一次激怒了我,我找来皮带猛抽它,它乖了一些,这又让我想到皇帝让臣民的得到的自由总是有限的,不能超越皇帝可以容忍的底线,一旦超越,砍杀你没有商量。
  
  妻子是一个温情主义,主张对狗进行谆谆的“教育”,从来不打小狗。因此,小狗见了她很热情;见了我,如遇大敌,冷冰冰。也有热情的时候,我拿狗粮喂它的时候,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虽然说使用暴力也是一种教育方式(暴君们常常这样做),饿也是一种教育方式,奥列奥饿了的时候,给它号令“卧倒~~~”,它就乖乖地卧倒;给它号令“过去~~~”,它就乖乖地蹲到北凉台,等着喂它。一旦奥利奥吃饱了,这些号令均不管用。我想到了封建帝王总是让百姓处在饱和不饱的状态,百姓总是温顺听话的,如果给百姓太多的自由,皇帝就不会无忧无虑了。
  
  妻子看我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暴打奥列奥,就找来了狗专家为奥列奥诊治。专家说,这只狗虽然是名犬,但它是名犬中的智商低下者,相当于婴儿一个月的智商,养这样的狗,需要狗主人有爱心,有耐心。我想,爱心,我是有的,耐心确实不足,总是暴打狗,养成了我举手便打的习惯,虽然暴打狗一顿,我也后悔,甚至忏悔,但看到了奥列奥控制不住地在客厅小便,总会不顾一切地暴打它。有一次,妻子保护它,我的皮带捎带打上了妻子的腿,一道红红的伤痕,抹上了红花油,三天后,妻子才痊愈。我想,那些施行家庭暴力者,是不是看到自己的配偶遍体鳞伤,也会有一种快感呢?打人,暴力,控制狂,这些属于人性恶的东西是不是在每个人心里都潜存着,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就会跑出来逞凶呢?当年日本人在亚洲烧杀抢掠,奸污被占领国妇女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而被占领国的人群被当作蚂蚁一般呢?人性恶,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性善彻底改造过来呢?
  
  终于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我对小狗奥列奥的态度改变了。上周,我因为写作过于投入,又忘记了吃治高血压的药,昏厥在客厅,奥列奥见状,就不停地扑我家的防盗门,并且高吠,刺耳的狗叫声让对门邻居忍无可忍,打电话给我妻子。我妻子赶紧回来管狗,没有想到,一进门看到昏厥在沙发上的我,于是赶紧打“120”救护车,救了我,使我免于当植物人。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家,我对狗的态度彻底地委婉了,不但不再打它,而且给它讲故事,尽管它眨巴着眼睛,听不懂,但是可以看到我对它的态度转变。小狗白天是淘气的,能咬着一只空瓶子在房间疯跑,还会转着身子追自己的尾巴等,对这些,我已经容忍了,因为它的智商只相当于1个月的婴儿,对一个月的婴儿,又能怎样?其实,小狗到了夜晚蛮温顺的,我厕所方便的时候,它扒在澡盆的沿边看着你(妻子买来一只塑料大澡盆做它的窝),眼睛巴巴的,对你充满了信任,一个人被另一种生物信任,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呢?
  
  我惊讶于自己对狗的态度的变化,走出自我看自我,我是没有再把小狗奥列奥当作自己的奴才了,而是自己的朋友。对朋友的第一要义是尊重,而不是其它。我很后悔当了一个多月的暴君,狗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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