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搞不懂他的立场,不敢下去,只得道:“不敢有劳,奴家的姐妹不久就来,让她来做这些好了。”
朱淮见安不顾而去,心里也是颇为沮丧,虽然他也想过出去后各奔东西,但见安这么一句话没有地走,还是接受不了。看素馨一付不放心他的样子,他也懒得辩解,扭头往外面走。走到大门口,已经听见杀声震天,忽然想起刚才山崩地裂般的那一炮,再看看路上没头苍蝇般乱钻的百姓,心里明白,扬州的气数也是尽了。便也不再出去,到灶间取点米面等物,又回花园里的小屋。这时花春花已经回来,素馨也已被她抱下来。三人两下里作个介绍,后面的日子就同甘共苦了。只要不是与安在一起,朱淮都是公认的有智慧的人,他把既担忧丈夫,又担忧时局的两个女人照顾得很好,时常给她们排解忧虑,但多的他就不说了。
花春花见他诚恳聪明,忍不住闲时教他点自己最拿手的医术。日后朱淮以医术起家,成为当地首富,这是后话,不提。
安出去走在阳光明媚下的扬州城里,最先看见的是漫无目的游走的百姓,有的背着家当,有的抱着家小,哭嚎着“鞑子打进来啦”,偶尔停下来交流一下哪里有安全的信息。但很快就有一种声音响起,“城亡了,我们还哪里去?左右一个死字,不如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顿时,这个声音一传十,十传百,顷刻响遍整个扬州上空。大人小孩老父幼女,一个个操起家伙。游走的人群再不漫无目的,大家一齐涌向已经被轰溃的西被城角。
安想,这下热闹了,轰开的城墙才有多大,这些人上去,即使再筑起一道类似的人墙都绰绰有余。虽然他们手里拿的只有菜刀火棍,但好汉抵不过人多,清兵要想冲开西北角恐怕得费点力气了。
果然,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清兵杀得混身是血,刀也卷了,矛也歪了,可不怕死的百姓还是前赴后继地冲上来,他们有的甚至没有家伙,男人用最原始的牙拳打脚踢,女人用最原始的牙咬指挖,只要有一个清兵给落单,立即就有一帮人围上撕打,每个死掉的清兵都面目全非,死状恐怖。
安看着这些,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究竟帮清兵造出加料的炮弹是罪孽,还是帮助结束扬州城百姓被围之苦。看着扬州城百姓是如此地拒绝入侵,她心中帮助结束痛苦的理念开始动摇。
这等血腥再看不下去,抬眼间,仿佛天地都变成了红色。安抱住脑袋,此时真喜欢自己是只笨拙的鸵鸟,把头钻进沙堆,就可以把周围的战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怎么可能?于是她只得悄悄飞走,跑回城外多铎的中军,想着要么偷偷收拾东西走了回京去。隔得远了,光是看看战报,是怎么也不会受那份刺激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床上有人躺着,还呼噜打得山响。不由火大,才走出没一天,他们就敢把床转给了别人,虽然自己是要开溜的人了,但卧塌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说什么都不允许。安心里本就郁积着一口无名之气,从扬州城出来就闷闷地,陡然看见可发泄之处,那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了,于是挽挽袖子上前,但临到床前又想不出该做什么恶作剧举动,杀人伤人自然不行,那就在那人后面大吼一声如何?但安很快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外面炮声连天,吼得再响亮也没它炮声重,那人在那么响的炮声中都睡得着,再吼他几句他也一定只会当是蚊子叫。安无奈看着那人,再看看那床,终于小手一拍想出主意。纵身上去一一解下帐子的系带拽在手里,等全部解完,就呼啦一放,帐子掉下来全压在那人头部,安早已先一步跳开,背着手看那人动静,不想也知道,那人一定会气得冲出来骂人。安正要个与人对骂的机会,即使还没吵起来,现在已经感到无限好玩。
果然见那人顶着一头帐子“豁”地坐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
安一听不妙,这怎么象是王爷多尔衮的声音?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见他大力拉扯掉帐子,安忙逃升到屋顶横梁上趴着,只露出半个头张望。但心里却越发觉得好玩,等待着看多尔衮怎么发作。
多尔衮好不容易钻出来,四周一瞧,没人,而门却是开了,看来是谁进来出去过。他不相信有人可以越过外面的众侍卫进来,而只为寻他一记开心。普天之下敢寻他开心的人还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于是也不搭理,没事人一般地装着四处看看,然后坐下来喝水看手头的折子,他心里清楚,小家伙自己会得耐不住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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