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郭沫若与吴晗_经典散文_.

看《李白与杜甫》及《朱元璋传》,以郭沫若吴晗举重若轻的学问写此类通俗读物,确实信手拈来,流畅自如,好过许多坊间水货。

比如李白有诗“欲折月中桂,持为寒者薪”,而杜甫有诗“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

郭沫若认为:两人的奇拔着想完全相同,但动机和目的便大不相同。李白是要为“寒者”(请注意,不是“寒士”)添柴烧,想上天去扳折月中桂;杜甫是在思家流泪,眼泪有如月光的“金波”,想“斫却月中桂”,让眼泪流得更痛快一点。……杜甫在这首诗里面,完全沉没在个人的感情里,和李白的“动机目的”显然形成了为己与为人的对立。当然,我们也不能就此而抑杜扬李;但也不想赞同信手举一两句诗来便轻易地抑李扬杜。

这便十分通透,使人信服。

《朱元璋传》里说,洪武八年,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万言书申说事务,朱元璋叫人读,还没读完,茹太素就因言辞不当挨了打,次日继续读,读完之后朱说:“我要听老实话,要听切实情事的,文辞太多,摸不清要点所在。太素所说的要点,有五百字也够说清楚,搞了这一大堆,何苦来?”,《明史》里记载太祖原话是“虚词失实,巧文乱真”。

白先勇说:“一个作家,一辈子写了许多书,其实也只在重复自己的两三句话。”

想想也是。何苦写那么长?

众所周知,副刊体散文大体不外千字左右,内容温馨,态度老实,说些掌故家常,语言生动不拖沓,基本就能过关了。在水平稍好一些的作者那里,还有所谓“大刊体”,“大刊体”是我独创,其共同特点是专供省级及以上刊物,兼带参加各类散文大赛,几乎都是五千字起步,不到一万字都不好意思见人。此类长篇散文在高手那里,细节与气场相互成全,会气象万千,会心旷神怡,甚至能接近史诗的高度,如塞壬《祖母即将死去》。

可事实上,很多散文作者的长篇纯粹是修辞章法的惯性炫技,看着热气腾腾,五光十色,挤掉水分后其实没什么营养。不是为了投大刊编辑之所好,不是为了大刊稿费之厚重,这些作者们会绞尽脑汁写那么长吗?

我不排斥长篇散文,但总归要言之有物,是不得不长,而非不可不长。余光中1963年时曾著文要“减掉散文的辫子”,推崇“讲究弹性、密度和质料的一种新散文”,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样的新散文仍是凤毛麟角。

写到朱元璋参加明教那一节时,吴晗简明勾勒了摩尼教、白莲教、明教等多种教派的流变,又说:北宋末年起,睦州、台州、衢州、东阳(以上都属现在的浙江省)、信州(江西)、泾县(安徽)都曾发生明教徒的武装革命。

查阅嘉庆版《泾县志》,卷二十七《杂识》里记载:“十四年六月癸巳宣州、泾县妖贼俞一作乱、守臣捕灭之(《宋史·高宗本纪》)”,详细一点说,是绍兴十四年(1144)6月,那个守臣, 是秦桧的哥哥秦梓。《泾县志》里还说,方腊失败后,残部到过泾县。这就想起《水浒传》里的包道乙,他砍掉了武松一只胳膊,后被轰天炮凌振打死。包道乙原型叫包康,是包拯包青天的五世孙,曾随父包辉因官迁居泾县震山。北宋徽宗宣和二年(1120年),方腊起义,包康任军师和副元帅。

说回郭沫若与吴晗。读他俩,就像吃鱼,得小心丰腴肉身里突如其来的鱼刺,一边吃一边仔细吐刺,确实也让人老大不耐烦。

2021/2/23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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