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_经典散文_.

                                                                    目送
                                                                  张传华
   “红光啊,我做好了大酱你来拿吧,你回家下就行了!”大姐打电话着急地说。
   “行,大姐我周六就去,你先放好了!”我放下电话,一阵欢喜。我不会做大酱,年年都是大姐做好,拿回来自己下。大姐做的豆瓣酱,黄盈盈,香喷喷的,比商店里卖的好吃多了。
    星期天,我和爱人开车去大姐家,大姐把发好的酱块装在面袋里,告诉我这是几斤的豆,得下几斤的盐,放多少水才正好,得天天打耙,把里面的沫撇出去,在太阳底下晒着,不能让雨浇着……
   中午吃饱了饭,两点往回走。大姐身体胖胖的,走来走去,想着还拿啥呢?奥,家鸡蛋装好了别忘了,还有晒好的萝卜干、豆角丝……
    每次来大姐家跟土匪扫荡似的,车里装得满满当当。
    大姐和姐夫送我们出大门,看着我们走远。我透过车窗回头,春天的大风吹乱了大姐满头白发……
    车出了农场,正要拐弯,忽然想起来手机落大姐家了。往回返,这离大姐家有两里地,走过乡间水泥路,再走土路,到大姐家门口,只见大姐仍然站在墙拐角那里抻脖子往这边望。我下车:“大姐,你咋还在这啊?”
  “我看着你走远,又看着你返回来了!”大姐不舍又纳闷地说。
此时,我呆了,这一去一回足有十分钟,大姐在这看着我十分钟。当我取了手机,返回车里时,道两旁树上的新绿变模糊了……
   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大姐已经出嫁了,经常听妈妈说大姐就爱看大书,上地干活身后也要别一本书,地头地脑给人家讲故事,为此,差点挨批斗。
   大外甥比我小四岁。我六岁那年冬天,大哥把我送到了大姐家。住了十几天的时候开始想家,懵懂中听大姐和姐夫唠嗑说母亲带三姐去了河南焦作姨妈家。想妈和被骗的感觉一起涌来,数九寒天,我光着头,冲出房门,跑出大门口,直奔家的方向跑,凛冽把脸上的泪冻成了冰。随后大姐也跑出来,一把拽住我,把我抱回屋,大姐给我擦眼泪,问我想吃啥想玩啥,奇怪,我坐在大姐怀里,闻到了母亲的味道,我慢慢的安静下来。
   喜欢过年时大姐做的那身新衣服,红底蓝格,新布的清香,是幸福的味道。喜欢过年和大外甥拎着红灯笼,顶着雪花到处跑。大姐时常把我拉到小屋里,偷偷塞给我糖吃。
   一天趁大姐不注意,我偷吃了仓房里的冻豆包,晚上开始肚子疼。可炕上打滚,嗷嗷直叫。大姐急忙给我盖上大被子,下了一碗炝锅面,吃完热乎过来好了。
  顶替妈妈的大姐温暖了我那个冬天。

   每个寒暑假必去大姐家,大姐家成了我第二个故乡。
   八五年,中考落榜。家里种地正需要人手,父亲哥哥都不想让我再读了。我开始看一些菜谱书籍,跟嫂子学做饭,将来当个好的家庭主妇,跟哥哥务农种地。
   马上秋季开学了。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树叶一动不动,人们都在午休。只听拖拉机“哒哒哒……”冒着浓烟开进院子。大姐从车上跳下来,趔趄一下,差点摔倒,满脸涨红,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大姐搭乘别人的便车,从一百多里的杜尔基农场赶来。大姐进屋没说什么,吃过饭把我拉到一旁:“你不能就这样,复习!现在跟我去我家那念!”大姐的口气不容争辩。
下午我简单收拾一下跟大姐去了。
   大姐夫找好了学校,把我送到杜尔基中学。到大姐家,我有很多顾虑,大姐家三个孩子,都上学,大姐夫一个人挣钱,我去了多一口人吃饭,会增加大姐家负担,大姐行了,大姐夫呢?大姐说:“你别管,好好学习就是了!”
   大姐家离学校有十多里路,每天骑车子上下学。每天早上上学时,大姐给我装好中午带的饭菜。有馒头,发面饼,咸鹅蛋,白开水。大米饭,大米少仅蒸一碗给我带的。打开大门,看着我推车出去,骑上车走远;放学时我一过良种场,进了小道,远远就能看见大姐在道上向这边望。大姐并不是等到我一起回去,而是看见我的影子,立马转身噔噔往回小跑,我到屋,大姐已经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我洗洗手就吃饭。我吃饭,大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吃,告诉我吃这个,吃那个……
   到学校,我谁都不认识,孤独,胆怯,迷茫。我不想念了。正赶上我的腿被跳蚤咬过,痒痒得厉害,忍不住用手抓挠,导致两条腿多处感染,溃烂化脓,每走一步都撕裂似的疼。
   有一天,我没去上学,中午大姐照常把饭菜端上来,一声不知,背对着我坐着,深深地叹一口长气。那口叹气让我怎么也咽不下那口饭。第二天我又去了学校。
时间的脚步迈进了冬天的门槛,天气一天天冷了。一天我放学到家,大姐兴奋的说:“快来,试试我给你做的棉裤!”我接过棉裤,棉布,卡奇蓝,新里新面,还带着新棉花的味道。我伸进去,腿不能回弯,厚得蹲不下去,这么厚的棉裤多难看啊!起初只是有点不愿意,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么厚的棉裤咋穿啊?”大姐也忍不住了哭了:“想着你小,咱妈没的早,到我身边,怕你上学路上冷,班级冷,给你做厚点,谁知道你这么爱美!”大姐说得我不敢再言语。
   第二天放学回家,大姐说:“试试,看这回咋样?”我一试,瘦瘦、软软、薄薄的,很舒服。我从来没想过大姐在家是怎么一根线一根线拆下来,又一针一线缝上。
   夜深了,我坐在书桌前演算一个个数学题,左边是火炉,火炉烧的是玉米棒,一会儿不添屋里立刻冷下来。大姐坐在我旁边,轻轻打开炉盖,抓起一把把苞米棒,添进炉子里,再轻轻盖上炉盖,火炉发出烘烘声,烤得我后背暖暖的,一直到半夜……
   转年入夏,园子里的蔬菜熟了,黄瓜、豆角、大葱……大姐装了一丝袋子:“给你老师拿去,老师家里没有园子,都是稀罕物……”
  “我不拿,多不好意思啊!”我执拗着。
  “这有啥啊?都是自己家园子的,拿去,老师对你好,好好谢谢老师!”大姐说,大姐夫往车上绑。
   去考试那天,大姐早早起来给我下的混汤面条,卧两个荷包蛋,盛好递给我:“快,多吃点,把鸡蛋吃了,再吃点面条,考一百分!”
   我走了,大姐送我,回头大姐还站在那看着我走远……
   2020年的秋季,大姐做了一次大手术,出院,亲人都汇聚在大姐家,大姐精神很好,恢复得很快。窗外,凉风习习,天空湛蓝,阳光正好,亲人们有说有笑,为大姐祝福!
   下午,我们返回时,大姐坐在炕上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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