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惠帝之说_经典散文_.

  由憋屈的汉惠帝说起
  
  要言及汉惠帝的憋屈,首先要从曹参说起,曹参何许人也?他就是汉高祖的铁杆哥们,属于那种一起扛过枪的生死之交,昔年秦失其鹿,天下群雄逐之,曹参为此次狩猎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最终和萧何一起把那常问‘为之奈何’的刘邦推上了帝王的舞台。
  高祖过世,一直跃跃欲试的惠帝就接了班,心想这回可以做点事建立点丰功伟业了,他多方参照,又有遗训可遵,还是认为曹参可以帮点忙,于是把他从齐招了回来,委以重担,将以相国,很有一番励精图治的激情。遗憾的是这曹参也许是因为老了,压根就不思什么伟业,天天忙着泡妞喝酒。
  他自己不思朝政天天喝酒倒也罢了,本来不思上进没有作为的官员历来大有人在,可曹参喝酒不同,同僚啊、下级啊,但凡有人找他,他就邀彼人喝酒,要是有人挪用公款吃喝非但不管,反而唯喝酒之人是用,大家一看不对呀,想找你领导办点事搞点政绩你就敷衍我,别人不做事天天吃喝你反而大加赞赏,得了,我也喝酒去!上行下效,举国的公务员皆把正事搁置一旁,朝野一片酒令声啊。
  这惠帝就有些坐不住了,心里憋屈得很:这不对呀,我请你曹老儿来是想让你辅佐我做点大事的,为民生或为征战怎么也得折腾几回,也不枉我做回帝王呀,你可倒好,天天沉浸于酒席之中,把这满朝的公务员都带坏了。
  于是惠帝就想了个法子,叫曹参的儿子曹窋去问下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早就想说话的曹参借机对儿子是勃然大怒:“你臭小子毛都没长齐,问什么国事朝政?”打!几百棍就下去了,这就是交待,你小子如实回去申冤吧,老子我自有应对。这曹窋就更憋屈啊,上面叫我问,我也就随便一问,白挨几百大棍(估计这几百棍也只是个数量问题,老子打儿子嘛还不至于真罚得那么重,要不然他也只能去上帝那里回话了),得,问也问了,结果你惠帝也知道了。
  惠帝一看还是如云里雾里啊,这样下去不行,我还是得自己去问,于是亲自请示了一番曹参:“请问大叔为何要打儿子呀?再说这样天天喝酒不理国事也不太好吧?”这回曹参终于有了发表自己见解的机会了:“请问殿下比之你父亲来如何?请问我比之于萧何来谁厉害。”
  这不明明是下套嘛?惠帝纵有万丈雄心,也不至于说自己比老子厉害呀,至于你老曹这样天天失形于酒宴,那就更没法和萧何比了,无奈之下,只好回答:“这,当然都比不上了。”曹借机说:“那不就得了?现在你父亲平定了天下,萧何制定了法规,我们反正都不如他们,别瞎折腾了,照着做吧,大家喝喝酒,打打牌也就是了。”
  经过这么久的折腾,惠帝也没法子,现在臣子们都没什么斗志了,你这管家的也这般没上进,我一腔热血也再而衰三而竭了。惠帝面对座下一班醉意微睨的臣子难免心灰意冷:“得,大家喝酒吧!不够就来我这里领。”这就是著名的‘萧规曹随’,不过对于惠帝来讲,也只能说是所托非人了。
  曹相国随的其实不是萧规,更恰当的讲他随的应该是道家的无为而治,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既然‘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不兴也不亡,公务员按部就班,莠民鼓腹而游,我快乐所以你快乐,人生不过百年身,别折腾了自己也别折腾了别人,真正是一种有效的治世之法。后来这种法则一直被各朝的公务员广泛地效仿,如苏轼的座右铭就是:以出世的态度干入世的事业。甚至还烹了个举世皆知的小鲜,大家都可能吃过,叫‘东坡肉’。
  东坡肉现在吃的人也不多了,虽说入口即溶油而不腻,但脂肪毕竟太重,于血液肝脏都没什么好处,我原先住的小村里,一群村干部就把曹相国以喝酒治世之道发扬到了极致,包括一名妇女主任在内的数人,酒量可谓是远近闻名,结果有一人肝脏出了问题,另一个也患有与饮酒过量所引起的病,可算是为烹小鲜牺牲了革命的本钱。
  其实当今上面的领导亦如昔日的惠帝,还是期待大家能做点事的,这明令中午不许喝酒的法令也下过,不许穿制服在娱乐场所喝酒的法令也下过,虽然不是因‘为酒醪以靡谷者多’,但酒喝多了还是会耽误很多事的,有次途经河南信阳,那车中的收音机甚至播到当地有专门突击检察官员饮酒的机构,可折射当地酒风之盛,为饮酒而越雷池者之众了。
  但据我所知,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言是不假的,比如我现在又迁居到另一个小村,上级政府倒有数个丰功的惠民政策下来,但很多事硬是没有传到应该惠及的人耳中,头两天我打电话给在村委的堂姐,很愤激地责问她为何不传达给我们这些最直接的受惠人,她在电话中很淡漠地说:“我也没有法子啊,政策下至村书记和村长,从来都未曾传达过什么指示给我们,我亦对上面的政策一无所知啊!”
  作为朝中想做事的领导,和我们这些本该惠及的莠民,其实对中间这些只知喝酒的无为臣子是恨之又恨的!但法不罚众啊,喝酒的臣子多了,上面或许也只能如惠帝一样憋屈地说:“喝吧,喝吧!”
  而我们,除了无语凝噎还是无语凝噎。
  
  
  再说惠帝之憋屈
  
  惠帝,一个英年早逝的帝王,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因着吕后的专制,无奈地遵循着曹参的无为而治,在开元盛世后的八年政绩无非是‘与民休息’而为文景之治打下基础。不久前写了几句《由憋屈的汉惠帝说起》,提到惠帝的憋屈与在现今臣子遵古的积习,很多人立马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惠帝的无功源于他的无能,于是再去翻了一下他的资料。
  遗憾的是,非独现在的人认为惠帝不值一提,曾为引车卖浆者流写了许多列传的司马氏在他洋洋洒洒的《史记》中,直接由汉高祖本纪跳到孝文帝本纪进而到景帝本纪,中间独独略去了惠帝;撰写《中国通史》的作者们隔此朝两千多年,也就上行下效,唯独惠帝没立个目录说点什么,同样只能从此著作中去找些旁证;《汉书》作为汉朝的正史是无法跳过惠帝的,但也只是应景般略说了几句,还真没看到有过什么功绩,仅此而言,个人认为惠帝就够憋屈的。
  关于惠帝即位说法有二:一为十三岁,一为十六岁,但其在位八年无所建树倒是可以确定的。《史记》在高祖与文帝中间,省略了惠帝,却硬生生塞了个《太后本纪》,这有些突兀,但细想下也不无道理,为何?帝王最早版的垂帘听政!惠帝的王朝其实是其母后的天下,身在汉朝的司马氏这暗讽也忒明显了些。
  说到垂帘听政大家不免立马想到慈禧,关于她是如何听政的,被帘子里犀利的目光盯着的王者有多少的权利大家都知晓一些,别说是治理国家了,就是想见下亲爱的老婆也只能偷偷在花园里抱着哭会啊!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想象一下公元前的垂帘听政吧,当然,那时的文明没有两千年后那么开化,听政没有做得慈禧那么规范,不过我们可以从别人的传记中了解一下惠帝在吕后及外戚高压统治下的生存与成长。
  年幼的惠帝首先想要争取的权利是亲情,他即位后和母亲的第一场争斗是关于保护同父异母的弟弟赵王的,当母亲肃清了赵王的庇护迫其入宫时,惠帝怕这个弟弟会被害死在路上,于是亲自去迎接,十几岁的人能考虑到并做到这些是很不容易的,接来后天天和赵王呆在一起,做起了弟弟的贴身保镖,无奈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终于还是被吕后找到个空子‘使人持酖饮之’。十三岁或十六岁的惠帝唯有在‘孝惠还,赵王已死’的境况中接受他即位后第一场争斗的失败。
  即位的第二年,吕后把目光瞄向了齐王,原因是年幼的惠帝看见哥哥回来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个餐,十四岁的弟弟屁颠屁颠地叫当哥哥的齐王坐在自己的上首,结果,‘太后怒,乃令酌两卮酖,置前,令齐王起为寿。’无奈的惠帝眼见哥哥性命难保,只好‘亦起,取卮欲俱为寿。’何也?你母亲要想毒杀哥哥我也陪着一起死吧!好在那未开化的文明还没有摆脱‘虎毒不食子’的藩篱,看到亲生儿子也要陪着齐王死,吕后‘乃恐,自起泛’,终于还是连同齐王的酒一起泼掉了,两千年后的慈禧可没有泼卮酖的习惯。
  司马氏在太后本纪中就直言不讳地说‘孝惠为人仁弱’,嬴弱则无政绩,或许这就是《史记》不为他写纪的原因吧?由仁而弱,或许多多少少还是证明了‘人本善’吧。善花是如何结出弱果的呢?雄心是如何被打磨掉的呢?究其主要原因,我想还是“观人彘”。
  人彘就是赵王的母亲高祖的宠妃戚夫人,这个词有史以来好像只用过一次,虽然后来在陈小春版的《鹿鼎记》中也看到过形象化的人彘:断手足,挖眼,割耳,饮哑药,放在一个有温药水的罐子里,因为是有
  内功的正面人物,倒也不是很憷人。但是如果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见到自己父亲漂亮的姨太太被刺瞎双眼,砍了四肢,在粪坑中‘咿呀咿呀’地呻吟,应当是无法忍受的。
  那个时候没有消炎药,止血的本领怕也是一般,我想史料上说‘居数日’是不可能的,那时离‘麻沸散’的发明也还有些时日,善楚歌楚舞的戚夫人不可能挨得了数日,太后也无非是手术后立即请儿子去‘观’一下罢了,估计观不了数十分钟就薨了,所以说人彘无非是给惠帝临时制作的一个血淋淋的活体标本罢了,得到的效果就是:惠帝‘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故有病也。’
  “观人彘”发生在赵王死后不久齐王来朝之前,我想惠帝之所以敢抢齐王的卮酖在母亲前求死,主要的原因还是对人性与人生的绝望吧?
  即位两年,十三岁或十六岁的惠帝终于长到了十五岁或十八岁,在强大的吕氏王朝中,见过了懒睡后的弟弟死在自己的床上;观了数千年中独独为其泡制的人彘;和哥哥共端了一回卮酖。最后对负以重托的大管家弱弱地请教了句“岂少朕与?”被抢白了句‘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终而灰心地回答了一句他的唯一的施政方案:“善。君休矣!”
  好啊,休吧喝吧!我和你们一起喝!上面是天下晏然的母后,下面是俱欲无为的臣子,用泡妞喝酒求速死的孩子于二十一岁得其所愿,一切想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在襁褓中夭折!我这个年纪刚刚进九江医专学医,第一堂课不是学术,是一本薄薄的《医德》,初见解剖室的尸体要结伴绕着过,雄与善初被父辈与师表们激励。
  遗憾的是,纵使我能活到八十岁,也不可能在一本别人的传中得到‘内修亲亲,外礼宰相,优宠齐悼、赵隐,恩敬笃矣’的称赞,或许能做的唯求‘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吧,不过,也足矣,我们没有济天下的重担,鼓腹而游只是一具标榜政绩的活体标本。
  我想说的是年幼的帝王并非真的是‘天子’,他首先是人、是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不能用神的标准去要求和自己一样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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