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听了这解释似乎都合乎逻辑,心也宽了许多。收下那将近半年工资的非分之财,尽管有些难为情,但毕竟心里畅快。又想自己的男人也许真的要熬出头了,也是大大的好事。于是她郁结多日的心开朗起来。黄之楚因老婆消除了疑虑,自然也高兴。二人和好如初。今晚不曾听见隔壁的动静,二人都有那意思,也就亲亲热热地做了。
之后肖琳睡着了,黄之楚依然亢奋。便想到今天第一次用权,还只是稍稍施加影响,事情就办得那么顺当,且得到重谢。权力这东西真好,他想。此念一出,又觉得自己心思不对劲,几乎有点堕落,就搜肠刮肚,想找一些先贤的警语来自勉。但已倦了,大脑木木的,一时竟找不出,就睡着了。
七黄之楚早就嫌自己的衣服太寒碜了,就想试试曾薇送的那套西装。又总不好意思穿,似乎是偷来的。忽又想到曾薇说的逃票的事,便觉得这些生意人的钱反正是骗来的,他们骗的钱可以修房子,自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他妈的,管他哩,就算收了他们的东西也是均贫富。肖琳也劝他穿上算了,不然到夏天了。恰好这天曾薇碰上黄之楚也问合不合身,他觉得也是个借口,马上应道,很合身,明天我穿上你看看。肖琳那套却舍不得穿,说过生日时再穿。
那西装面料精良,款式大方,做工考究,黄之楚感觉自己是个英国绅士,正走在伦敦大街上。他在家里的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过,确实漂亮。只是背影未能好好欣赏,但他自信一定很伟岸。工作起来精力也格外充沛,为市长起草的几个讲话稿都得到了市长的嘉许。
肖琳恢复正常之后好像漂亮了许多,经常神采飞扬。她同曾薇相处得也如姊妹一样。黑男人常逗柳儿,柳儿叫他猪八戒也并不生气,只说柳儿乖。黄之楚觉得人们其实是善良的,生活多美好!
市府机关却悄悄地传播着一条小道消息:李市长夫人怀孕了!
市府办也有人议论此事,表情都很神秘,很隐讳,几乎像地下党人讲暗语。只有赵秘书放肆些,讲得很露骨:他做了十几年的荒工,颗粒无收,谁知道这回是哪一位下的种?
赵秘书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朝黄之楚闪了一下。黄之楚早知此人嫉妒自己,今天是借题发挥。黄之楚这时立即意识到自己已是快当副主任的人了,觉得有责任制止这种议论,便正色道:同志们注意点,不能随便议论领导,影响不好。若是五七年,不得了的。
马姐有了身孕,黄之楚也觉奇怪。他当然知道不干自己的事,但中国人就是喜欢搞冤假错案,自己同市长夫人过从甚密,前段同老婆肖琳的误会也有少数人知道,自己不成了重要嫌疑者?十分害怕,而马姐有事照样叫他,别人就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很难堪。这样倒像自己真的有问题似的,非常心虚。
有天肖琳问:听说市长夫人的肚子被谁弄大了?
你怎么知道的?黄之楚问。
肖琳道:全市人民都知道了,这是头号马路新闻!
黄之楚十分惊愕,说:外面都是怎么传的?有些人真是吃多了尽放屁!
肖琳头一歪,问:你生什么气?干你什么事?莫非是你?
不像话!黄之楚提高了嗓门。
肖琳见黄之楚不理,也不争了,一个人生闷气。
黄之楚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他越想越胆怯。那赵秘书心术最不正,肯定会到外面乱讲,肯定还会点到我黄之楚。这话传到市长耳里怎么得了?自己的副主任不就泡汤了?女人真是怪物,马姐平时看上去也只是打扮入时些,并不见得风流轻浮,怎么干出这种事呢?最怪的还是市长,这一段还是一如常态,叫老婆还是小马小马,亲热不过了,难道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老婆的肚子大了竟视而不见?你当市长的大事不糊涂,这也不是小事呀!看来市长大人是难得糊涂了。于是,黄之楚又调动自己的全部智力开展了逻辑推理。第一,市长对娇妻爱不胜爱,不敢得罪;第二,相信老婆怀孕是石破天惊,功在自己;第三,即使不是自己的,也不追究,既保住了自己的体面和威信,又不让自己知道那不想知道的第三者,含混含混算了,免得徒增烦恼。
黄之楚仔细一想,觉得真的还合乎逻辑。并且来了个设身处地,想象自己处于这个位置,恐怕也会这么处理。这样,心里踏实了许多。倦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这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了。
又想:他妈的,本来就可以安心睡的,又不是你下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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