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的某一刻,办公楼走廊西边的窗子,会有光明亮地射进来。
迎着光走向办公室,公文带来的头昏脑涨有了片刻的澄明。满窗的光,斜斜地打在走廊的北墙上、地上,在墙上、地上形成一排排明亮的栅栏,暖光的栅栏。没有由头地,心生淡淡的喜悦。
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被无形的光阴栅栏围着,生下来如此,一生如此。岁月流逝,光阴栅栏越来越窄,属于自己的光阴范围越来越小,质量越来越糟。我是在黑夜里明显感觉到光阴栅栏密密地向我压过来的。有那么两三年时间,孩子上大学以后,黑夜是我酣畅的舞台,我每天近乎欣喜地沉沉入梦,任它早就旭日东升,直到快迟到才爬起来上班。睡觉是一件令人满心欢喜的事情,酣畅而无拘无束,无遮无挡。黑夜就像冬夜落雪,无声而令人心安。我相信我会这样安然慵懒下去,一任夜在有月无月的天空衣袂飘飘地登场。可是,就在最近,就在某一个夜里,流畅的、无所阻碍的睡眠被打断,突如其来的燥热来临,紧接着思维清晰,惺忪不再,夜清醒着在耳边滴答流逝。一次两次多次以后,我看见了,看见夜的背后是一幅光阴的栅栏,它包围着我,不动声色,却把一张叫做更年期的网铺地盖地地遮将下来。我看见了栅栏在收紧,在紧逼,而叫做年轻的那个精灵在跳跃着走远,留给我一个亮亮的背影。
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我常找个借口,到西窗斜照的走廊里,迎着满墙满地的光栅栏,走上一遭。光打在我身上,身上也便布满了栅栏。我也更清晰地感觉到岁月在身边的细语和奔跑。夜里,一次又一次的燥热之后,是一次比一次清冷的思维,让夜的长度有了漫延,也让光阴的脚步声喳喳过耳。欣喜的是,有燥热,脾气没有跟着膨胀,多数时候,我静静地看着,有时候是微笑着看身体里叫做内分泌的战争在发生。人生流逝过半,这个身体,这个皮相里的所有器官,为我的感知,喜怒哀乐,为所有享受及幸福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与牺牲,那么今日,当一种平衡要打破另一种平衡的时候,当一种新建的和谐要取代另一种固有的存在的时候,痛苦和难受在所难免,谁过谁非,怎能公然评论。闹就闹吧,争就争吧,我静静地蜷缩在水一样的夜里,任燥热,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我拥抱着夜,也拥抱紧压过来的光阴的栅栏,静静地默诵一句诗。
我爱这世上,所有孩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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