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林
我一直想和一个女孩在竹林里约会,不是别的任何地方,而是竹林。我想象着这样的情景:穿着过膝长裙的女孩坐在一片疏竹林里,薄薄的一层枯黄竹叶让地面变得蓬松,透过竹梢的光柱子在女孩的前后左右闪烁不定。除了微风的嘴吹响竹叶的沙沙声,世界陷在一种神秘的岑寂里,一种极大极宽广的安静包围着这片竹林,而竹间空地上仅有的两颗心却喧闹不停。
当然,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女孩来赴这个约会。尽管在我的记忆里,确实曾经有过那样一片竹林,我也曾在那个林子里枯坐良久,直到忧伤与暮色双双降临。我为爱情布置了那样的场景,犹如一出无限期延迟上演的戏,没有开幕,亦无落幕。
一个有着披肩长发,穿着过膝长裙的淡雅素静的女孩,莫非已不属于这个年代?就如选择竹林这样的约会地点一般不合时宜?
那么说说为何非得是一片竹林。如果要找到一种最简单但最可靠的植物,只能是竹子。它有着一门心思往上长的可爱的固执,不喜枝蔓缠绕,不喜勾肩搭背,彼此间是心意相通的点头,微笑,悄悄话,或偶尔的低头不语。这是一个心怀深爱但外表淡定的爱人,我常想哪怕靠在她膝头小憩片刻,也是难得的幸福。一片竹林是开放式的,因此让人不觉暧昧;这是爱情中值得珍惜的一个阶段,彼此保持适度距离,——这种距离让人产生一种直达心底的愉快,一种欲说还休的朦胧,以及一种无微不至的关注带来的温暖。这是一种当你老了的时候会怀念的真爱。
因此,我时常回忆着这段竹林里的爱情,尽管它并未发生(或许它曾经发生在另一个久远的年代);我依然独自一人布置着那个为爱准备的场景,尽管忧伤在不断侵扰我的心。
在广场
厚德广场上的樱花开了谢了;勒石颂功文白夹生的《厚德广场记》读了笑了;演出为名卖药为实的江湖郎中来了去了……打太极的老头子则永远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他推来送去的双手仿佛端了一盆形而上的水,只要水没泼呢,他迟早能修身得道;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动作出奇地不一致,同样令人称奇的是她们永不疲倦的热情……更多的人绕着超过八百米的跑道散步,一圈一圈,就象上了发条一般。
散步者大多三两成行,边走边聊,或声若洪钟,杂以大幅手势,或窃窃私语,如巨鸟交颈。脚不停,嘴就不停。这么说吧,好似一口锅炸了,但锅里的水仍不甘心,流到地上又汇成了河,继续沸腾。
人们逆时针绕圈。这是散步者和跑步者无形中遵从的规则。不晓得为什么。
我也逆时针绕圈,混在不相识的人群里。有时候则戴个耳机边走边听音乐。
但有一个女孩偏偏顺时针打圈。朝人流迎面而来,好象逆水游的一尾鱼。她走得很快,可谓健步如飞。长得不算很美,但青春气息逼人。
我不知她为何在众人中反向而行。但她凸现了自身的存在感。我注意了几次,并开始欣赏她,说起来有点莫名其妙。
若时间倒回去十年,我也许会和她搭讪。这样开始吧——
你好。天边的火烧云很美,你看过了吗?
哇!或许她会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并为天边的云彩吸引,发出一声感叹。
火烧云把我们连在一起。其他所有人一个劲地走路,聊天。但我注意到了夏日天空那难以言喻的壮美景观;而她则喜欢在人潮中逆流而行,与众不同。
是的,作为背景的人群被虚化,她似朝我一人走来;而我在宿命般的地点等她。
于是,我们心中隐藏着的某个部分被火烧云点燃了。最终烧成什么样子则无从知晓。
虽然,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与火烧云一起燃烧。
——我这样想象十年前没有发生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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